“傳令下去,滄海珠不服軍令,擅自離開軍營,從今日起,看守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軍帳!”
我走出門,對著門外守衛吩咐著。這話出口,意料中看到他們眼中的驚訝和疑惑。
我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隻見他們急忙低下頭。
“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沉下聲,兩人抱拳領命離去。
“公主……”身後突然響起滄海珠虛弱的呼喊聲。我斂下眉轉身。
身旁的淮南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疑惑地抬起頭看他:“為何不能順其自然,人各有命,越是阻止事情越是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我苦笑一聲搖頭,沒有搭話,進門便見穆依攔著滄海珠不讓她起身。我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她一下便安靜下來。
“你當真要反駁我這個決定,那告訴我,你憑什麼讓我收回這個決定?”
她緊抿著唇,隨後又咬了咬自己蒼白的唇。
“我可以給你選擇,離開,或是留下,我不會去勉強你。”終於還是不忍心,她畢竟隻是一個孩子,可無論如何,這都必須麵對。
“公主……”她低呼一聲,淚水湧現出來,從眼角滑落,“我不要……”她的手從被窩裏鑽出來,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半蹲下來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
“那是你的父親,你回去難道不對嗎?”我溫聲誘導著她。她卻搖搖頭,淚水沿著眼角跌入枕頭,這是這些年來我看到她頭一回哭成這個模樣。
肝腸寸斷的模樣。
這種悲從心頭來的模樣讓我心疼不已。我把她當做是我的妹妹,就像南歌一樣,我從來都不願她們受到任何傷害,特別是為了我而受傷。
“我……”她哽咽著,卻無法說出一句話。
“海珠,骨肉血親是不可分離的,無論如何,他是你的父親。也許身為安國人他的做法不對,可這世間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對錯。你離開,我不會怪你。我隻希望,你不要愧對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她本就是受害者,再度重逢自己的父親,我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麼現實,但是我不希望她難過。
我隻希望這個孩子像從前一般,開懷地笑著。
“我不!我不要!公主不要丟下我,我不要!”她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哭給我聽。
也許應該說,她本來就是個孩子。
“我給了你這麼多的時間,可你卻不能處理好這件事。海珠,在我看來,什麼都不重要,隻要活著,活著就可以了!”
她聽了我的話後愣了許久,甚至連哭泣都停止了。大約是沒有想到我對這件事知曉得如此深。
我隨不是看著她長大,可一旦天真無憂的孩子有了愁容,不是因為心上人,那便是自己牽掛的人或事了。滄海珠的執念,從我遇上她時開始,便沒有改變過。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逃不過的劫,我直覺她的父親是她這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坎。
執念太深便成了魔障,這話從來都沒有說錯,像南歌,像滄海珠,更像我和淮南。
我們都躲不過,所以糾纏,傷害,最後不得善終,隻能任由這執念磨碎自己的心。
即是疼痛,又是無法逃避的覺出一絲欣慰。瘋了瘋了,所有人都瘋了,這命運逃脫不得,卻因為一絲光亮而感到快樂。
像與淮南相守一般。像南歌遇上關嶺,像滄海珠重遇她的父親。
“我不允許,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唐國有什麼好,讓他寧願搭上整個家族的性命也要離開。我總記得,滄家的牌匾上是先王題寫的,忠臣。他是追隨著先王才有著那些虛名,可他不但扇了先王一把掌,更是斷送了上百口的性命!他怎麼忍心!他怎麼忍心!”
滄海珠紅著眼,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一番話,對父親的愛因為背叛而轉化為恨意。曾經她是多麼愛他,我不會忘記那個時候她倔強地跟我說,自己的父親是不會叛國的。
那個時候,她的眼中藏著萬丈星芒。而如今,隻有那潮水一般的恨意在湧動著。
愛得越深,恨得越徹底。這句話原來不光是形容戀人之間的,即便是親人,也躲不過這種轉變。
“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愛的人選擇什麼樣的立場,海珠,國與國之間沒有絕對的邊界,即便是有,終有一日還是會打破的。這是曆史的使命。你的父親沒有罪,沒有誰是錯的,他們隻是遵循著自己的心罷了。”
我感覺自己的話有點混亂,更像是在誘哄著她。我私心想要她離開這紛亂的沙場,隻天真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