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全黑,空中不見半顆星子。夜,在幽冷的林子中詭異無比,秋風拂動落葉的聲音輕輕地劃過。孤沉的蕭音讓夜空顯得空寂,帶著淡淡的惆悵和惘然,低低徘徊著。白影立在林間,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他俊美的輪廓,隻是那被銀色麵具遮住一半的麵容有點冷漠。

“翟,你最近心事很重。”方旋坐在火堆旁。翟停住指間動作,蕭聲停歇。

“是不是因為師傅的吩咐?”方旋站起身,瑟瑟秋風讓她白衣飛揚,風姿動人。翟回過頭,輕勾唇角:“不是。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將竹蕭別在腰間,他走向溫暖明亮的火堆。方旋看了看他,咬住下唇:“翟是不願意跟我說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筱水感覺離你越來越遠了。”翟的眸子映著點點紅光,散發著紅褐色的妖冶晶芒,分外閃亮。飛揚的眉毛,輕扯的嘴角,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冷淡,麵對方旋低柔的抱怨,微笑道:“你們多想了,我們三人不是一直跟從前一樣生活在紅葉林,哪有什麼遠近之說?”

方旋在他身邊坐下:“翟,把麵具摘下吧,能看到真實的翟才讓我感覺很近。”有時候,明明相隔很近,卻感覺遙遠。她不喜歡翟戴著麵具,盡管這半張麵具做得極其精致,絲毫無損於他無形散發的優雅氣質,但每當看到被麵具遮去一半的俊容,她就忍不住排斥他身上那股突生的神秘與冷漠。翟笑了笑,將麵具取了下,一張近乎完美的男人麵容呈現出來。五官線條俊美不失英氣,深邃的眼眸漆黑如星,挺直的鼻梁顯得高貴,略薄的唇角輕扯時會有種嘲弄的意味。

方旋注視著他,幾乎忘記了眨眼,半晌才回神微笑:“看到這樣的翟,才讓我感覺更加熟悉。”

翟挑挑眉,不置一言。突然,方旋像發現了什麼,眼睛閃了閃,道:“翟,下午那個騎馬的白衣男子跟你長得好相似。”抓住麵具的手指驀然一緊,他的眼眸暗了一下,撇唇道:“是麼?可惜我沒看清楚,或許他也穿白衣的緣故吧!”

“不是,他坐在馬背上的英姿還有那股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方旋不期然紅了紅臉,這些話都是她平時心中悄悄讚歎翟的言辭,這會見翟雙眼一舜不舜地注視自己,心兒不禁怦了一下。

“世間之人相似者甚多。不過,你知道那騎馬之人是誰嗎?”風,突然掀起他鬢邊的青絲,他的眼神變得淩厲。

方旋問:“是誰?”

“冷君銀冀。”他從口中迸出四個字。

“冷君?”方旋的聲音充滿驚訝,“傳聞行事冷靜,沉穩內斂的冷君銀冀?”翟豁然掉頭:“沒錯!現在你看到他了,有何感想?”方旋沉吟片刻:“他不該長成這樣子,至少不該和翟你長得如此相似。莫非師傅讓你下山就戴上麵具,就是這個原因?”翟輕哼一聲,沒人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隻是他的拳頭卻悄然握緊。方旋沒瞧清他的神色,繼續道:“不過,這樣的他的確與我想象中有所差別。我本以為鐵碗治國,要從一幫老臣中奪回權政之人,不該如此溫文爾雅。”

“你覺得他溫文爾雅?”

“恩,溫文爾雅且……不如傳聞中的冷靜內斂,尤其是看到黑衣人挾持那位姑娘的時候,根本沒有。”翟放開緊握的手指,從旁邊拿起一根幹枝朝火堆中添去,低沉道:“隻說明那位那位姑娘對他很重要。”他譏誚地撇起唇角,突然想起一直纏著自己請求去救朋友的那個丫頭,冷君更在乎的應該是她才對吧!這個丫頭……如果他沒有記錯,應該是兩年前在南音寺後山遇見的那個,果然,時間已過去兩年,她雖個子長高臉蛋也好看了不少,但那性子卻是沒見改變。隻是自那次遇到她後不久的時間裏,他的人生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翟一手又折斷一根幹粗的樹枝,添進火堆。火光下的俊挺容顏冷漠詭異,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般的決心。他勾起唇角,脊背挺直。

看來接下來的這場戰爭,比預計的更有意思!

“對冷君很重要的姑娘?那你為何不直接抓了她?”方旋冷漠的話語中隱含殺氣。翟笑容不變,眼中也有幾許殘酷:“抓她做什麼?我們的目標不是她!”方旋盯住麵前怒放的火焰,道:“翟,如果他是冷君,你覺得那兩名黑衣人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抓走那冷君身邊的兩位姑娘?”翟垂下眼睫,閉目養神起來:“不知道。”

方旋驚訝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不多管閑事!”說完,盤膝而坐,不再打算開口。

方旋定定的目光直落到他臉上,疑惑地再開口:“我們的計劃何時行動?”

“等筱水來了再說。”

“筱水會來?師傅說的麼?”她更加吃驚。

“師傅沒說,但是她一定會來。所以,我們明日在路口等到她,計劃之事,再做商議。”翟緩緩吐呐,字字沉穩肯定。方旋注視他半晌,也沒再出聲。這就是翟讓她和筱水傾心的地方,他聰明冷靜,連高深莫測的師傅也常被他猜中心思。深幽眼神裏的邪惡和冷酷常常隱藏得極好,隻是出使任務殺人的時候才展現。如果不是共同生長多年,恐怕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邊。

有時候,他像一座冰海之中的孤島,遠遠看著難以接近,即使是笑也讓人感覺陣陣冷意。或許,真要能適應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意,才可能有更多靠近的勇氣。有時候,他又會不經意顯露出溫和,隻要那英挺不凡的眉頭輕輕一挑,漆黑如星的深瞳多看你一眼,又使人不由自主地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