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瓦兒纖柔手臂,蒼白俊容有絲陰沉,他低聲命令:“開口。”瓦兒倔強地揮開他,連眼睫都不願意輕抬,她討厭他,越來越討厭他的碰觸,他的霸道,他不是冀哥哥,沒有資格碰她!可是,這兩個晚上,她卻掙脫不了他的箍製,害她對自己都越來越憎恨起來。

翟反手一握,將她拖進懷中,力道並不溫柔。瓦兒撞進他的胸膛,聞到這兩日熟悉的氣息,一股怒氣湧上,掄起拳頭使勁往他身上捶去。他胸口受傷,就讓她捶死他好了。翟怒火一揚,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眉眼深沉,聲音颼颼如冬日冷風:“還想謀害於我?紅瓦兒,你以為你倔著不說話,我就沒辦法了?”

瓦兒臉朝右撇開,就不麵對他。修長手指非得將那張小臉扭正,看她嬌容迸發怒火,翟眼角一挑,笑得邪肆,“嗬嗬,好啊!有骨氣啊,難道隻有你那冀哥哥能碰你麼?”瓦兒猛然驚覺他要做什麼,在他的薄唇壓下來之前,變了臉色,小手費盡力氣掙開箍製,咬牙往前一推,自己也一連倒退幾步,“砰”地一聲坐在地上。

地板冰涼,突出來的尖銳的石頭戳得柔嫩手心發麻,她慌亂地再往後挪動幾許,黑暗之中感覺危險的氣息更濃,他冷冽的氣息仿佛就在麵前,揮之不去。

“不要碰我……!”終於開口出聲,嗓子又幹又啞,痛苦地皺起眉頭。心頭同時閃過冀哥哥的影子,現在每多想冀哥哥一次,羞愧負疚就越多積一層,害她幾乎不敢去想起冀哥哥,就怕將來真無顏見他。一切都怪這卑鄙惡人,他究竟想做什麼!翟站得筆直,環臂而立,冷冷盯著她發白的雙唇,冷笑:“裝什麼三貞九烈,你以為你跟我在一起數日,還有清白可言?你以為回去王宮,銀冀還會要你?”看她越來越白的臉色,他隻覺痛快,聲音更加嘲弄:“過幾日我們成親,你就是我的人了,你還躲什麼呢?”

“混蛋!你別做夢,我死也不會嫁給你……咳咳……”瓦兒一口氣吼出去,小臉頓時憋紅,被怒氣嗆倒。翟緩緩蹲身,平視地上的人兒,對上那對沒有焦點的瞳孔,懶懶笑道:“還是你別做夢了吧!銀冀身份高貴,你不但眼睛瞎了,還被男人擄走,你自己想想……嘖嘖,看來這個世界上,你還是跟著我最合適了。”

瓦兒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冰冷的小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道:“如果非要逼我,我隻能一死了之!”

風,從門外吹進,將她絕決的話語吹拂在屋子的每個角落。小臉那樣堅定,那樣悲憤,翟見狀,隻覺煩躁,憤怒與怨恨牢抓心髒。他再死死瞪她幾眼,聲音無一絲感情:“好!如此也好,我就挑個日子帶你回去銀冀麵前,我倒要看看,他會怎麼對待你!”瓦兒手指一鬆,舒了口氣,至少這惡人是害怕自己就此死去的,至少這一刻的危機是躲過去了。冀哥哥……冀哥哥,我相信你。我好想你啊……

時間一天複過一天,朝朝暮暮,日出東升,夜幕星垂。

瓦兒在黑暗中學會習慣這無奈的現實,平靜麻木地麵對一切,隻是,她沒有一天不在期望祈禱能早點回到宮中。雖與世隔絕一般,雖惡人翟會在她耳邊冷嘲熱諷,但她從未對冀哥哥失去信心,她依然執著地相信,隻要自己耐心等著,冀哥哥就一定會來。

正是因為心底的信任,就像一道陽光,照進她黑暗冰涼的世界,讓她得以平靜而堅強地過好每一天。白天,瓦兒迷蒙的眼睛前會有朦朧亮光,像濃霧,很濃很濃。她看不見,通常不知他在做什麼,有時能感覺到他在屋子裏靜坐,有時聽到遠處空洞的蕭音和著涼風飄進屋子,有時他悄無聲息完全失去蹤跡。每次吃飯時,他又會自動現身,為她裝好一碗飯,“咚”地一聲放在她麵前,菜也是他為她夾好的,她無選擇的餘地。

本來性子活潑、喜好說話的瓦兒變得沉默,衣影淡淡,被風輕拂,安靜地像空氣一般透明。她不屑與他說話,就算說也隻會得到充滿寒意的惡劣嘲諷,所以,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小嘴緊抿,張著靈澈雙眸一言不發,即便他故意刁問,她也咬牙不開口。

兩個人都在屋裏時,重新糊過的紙窗隔絕了外麵陽光。此時空氣冰冷,往往比室外低下幾分。瓦兒清楚是他害了自己眼睛,心中忐忑是否會有複明之日,然更清楚,此人更不會輕易將自己眼睛救好,求他隻會自取其辱。獨自一人時,她緊繃的全身卻仿佛再不受控製。有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力量,貫穿了她,支撐著她全副意誌,不致鬆懈軟弱。她常端直坐於木床上,頭頸挺直,手足僵冷,始終保持著這幅倔傲姿態,以閃著金色醉人的記憶來安慰自己。宮門、梅園、後山瀑布、太妃奶奶、雲姨……

春夜寒峭,冷風陣陣。瓦兒風寒未愈,身子骨柔弱。翟胸口傷勢漸好,內傷恢複較快。晚上,當他固執箍她入懷時,總會有番掙紮,甚至是捶打,當她從牙縫迸出咒罵字眼時,他會輕挑著唇一臉壞笑,然後用堅實的下巴緊扣著她的額頭,雙臂完全環抱那具顫抖僵硬的身子。

瓦兒一次次在心中呼喚“冀哥哥”,一次次在委屈羞辱中呐喊,翟卻越發痛快,看到她如蝴蝶撲翅般打抖的睫毛,眼中笑意如刀般鋒利,心中閃過“銀冀”兩個字。

這樣的二人,念著相同的名字,含著完全相反的感情,在親密箍纏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