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城外的高山上,日出晨曦斜照在蒼茫大地上,遠山雄渾,隱約有雲海翻湧,山峰的輪闊被朝陽勾勒上淡淡金邊。

四處是大片翠意盎然的綠,綠得沒有盡頭,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邊。一抹白影襟擺飛揚,是這片天地間最顯眼的顏色。烏黑的發稍微濕凝在一起,有細小的露珠沿著發尾垂落。他身軀筆直一動不動仿若一座屹立千年的石雕,雙眼深幽無波隻定定注視對麵的山洞,全身唯一發出動靜的是那修長的十指,蒼涼空洞的蕭音不斷從指間滑出。

他已經吹了一天一夜,一滴血沿著他的唇角緩緩滑落,落到雪白的衣襟上,然後又一滴、一滴,宛若盛開的梅花朵朵綻開,卻看得人觸目驚心。天邊風雲湧動,朝陽被一絲陰霾遮住。終於,他冷駭無波的眼睛裏劃出尖銳的亮光,像一把鋒利的劍閃耀著薄薄的刃身。山洞外的木門緩緩打開,出現一位青袍老人。老人發須灰白,麵容清瘦,雙目精光閃爍炯炯有神。但他並未起身,因為他正坐在一張輪椅之上,在山洞口遠遠地與吹蕭的白衣人對視。

蕭聲停歇,天空聽得一聲驚雷。

“你還打算在外麵吹多久?”青袍老人雖雙腿不便,但一開口聲若洪鍾,足以見內力深厚。

“師傅……”翟單膝跪下,一手以蕭支撐地麵,嘴角的血絲又飄落一滴,落在白衣上蔓延出紅暈。

青袍老人看他一眼,沉聲問:“起來吧,你想知道什麼?”翟抬頭,目光冰冷堅硬,“請師傅告知徒兒當年之事,師傅與浦文侯之間又是什麼關係?”青袍老人道:“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調查這些嗎?怎麼,你還想知道什麼?”翟薄唇一抿,聲音低啞:“徒兒想知道當年真是銀嶽王為了祖先遺訓而將我送走的嗎?師傅撫養我們長大,讓我們殺那些朝廷官員,隻是為了幫助浦文侯削弱朝廷勢力,幫他竄權奪位嗎?”

青袍老人沒有出聲,似乎在等他下文。

“師傅是隱世高人,若非跟浦文侯關係非同一般,又怎會不遺餘力幫他?聽說浦文侯曾有一兄弟,三十多年前高中武狀元並被先王封為鐵騎大將軍,可惜在帶兵抵禦大唐軍隊入侵時因有內奸通敵,而使銀暝大敗……”青袍老人定睛看著他,待他說完才將輪椅滾動過去,示意他起身後撫須道:“所有能查到的線索你都已查到,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沒錯,浦文侯是我親兄長,我便是當年你父銀嶽王親自禦封的鐵騎大將軍……”

翟一副果然如我所想的樣子,皺了皺眉頭注視青袍老人。提及往事,老人清瘦的麵色多了幾分陰沉,道:“那次我帶的軍隊戰敗,的確造成不少損失。然而我尚未回朝便有人再次陷害,說我叛變故意帶軍戰敗,並捏造了證據呈於銀嶽王。銀嶽王聽信讒言執意將我以軍法處置,當時身為尚書的兄長求情不得,隻能設法將重傷致殘的我悄悄救出……從此以後,我這一雙腿便廢了,隻能躲在尚書府的密室中生活,我憤怒、仇恨!我成天研習醫術想讓自己重新站起來,我每天研習武學增強功力……”

他的憤恨那麼明顯,以致握著輪椅的雙手青筋突露,灰色的雙眼似要瞪出眼眶。

“師傅……師傅後來怎會收養我?”翟終於明白師傅這麼多年的憤恨如何而來。

“兄長升為臣相那一年,銀嶽王正好喜獲麟兒,不料卻是一對雙生兄弟。按照先朝遺訓與朝綱,銀氏王族確實不能讓兩位王子同時並存於宮中,銀嶽王為保天下於是毅然命人將小王子送出宮外。”聽到此,翟已經拳頭緊握,冷蕭之氣籠罩全身,自己殘酷不公的命運正是從那時候開始。

“可是翟兒……那並不是全部的真相。”

“什麼?”翟身子一震,沉眉盯著老人的清瘦麵龐。青袍老人似乎不打算多說廢話,直接切進關鍵一句:“其實真正的真相是——你銀翟並非銀嶽王的小王子,現今宮中的冷君銀冀才是。”聞言若此,翟一雙幽暗的眸子幾乎迸出冰箭,下頜的一束肌肉緊抽了一下,“怎會如此?有何證據?”

“我兄浦文侯正是銀嶽王托付將你送出宮門之人。當時並未將你及時送走,而是先將你帶回府中。你被包裹在繈褓之中,雙目緊閉麵色潮紅,渾身燒得厲害卻一聲不吭,與尋常嬰兒反應不同,我兄疑惑之下悄悄找到太醫為你看診,太醫一看很是吃驚,當即不敢多言隻請我兄長將你速速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