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那麼肯定,那麼憤恨,那麼真實,銀冀幾乎因此忘記呼吸,忘記心絞的痛楚,忘記自己的怨憤。可是,誰來告訴他,翟說的不是真的?自己才是兄長,才是真正的銀暝君主?翟逼近他:“我恨銀嶽王,事後將知情者全部處決,我恨你為何要出生奪走我的一切?我還恨……”他突然停住,因為銀冀唇色不見一絲紅潤,俊容變得白皙透明,惟獨眼中藍光詭異閃耀。他飛快扣住銀冀的手,立刻感覺到沉重紊亂的脈息,奔騰如火的血液急促地到處流竄,像滾滾熔岩就要爆發。

“銀冀!”

“真相竟是這樣……”銀冀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汗濕黑發,心絞難忍。沒有理由,亦無需調查,即使有多少恨意相隔,他毅然肯定地相信了翟的每一個字。“別動!”翟反手一帶,手指如流星,點上他身上幾處穴道,然後火速運功,帶著熱流的掌心對上銀冀的太陽穴。

房內氣溫逐漸升高,房外喬雀與侍衛久不見裏麵動靜,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夜更深,天空烏雲被風吹動,明月不見,地上隻見宮燈閃爍。

片刻之後,翟收回雙掌,銀冀雪白中衣被汗浸透,黑眸中藍光隱退,氣息平和了許多。翟撇過頭,思緒矛盾混亂。剛才的瞬間,見他一副被刺激到就要立刻死亡的狀況,自己竟不假思索以師傅密傳的真氣為其度身。此行目的不就是要殺了他,讓他死麼?為何可以一償夙願時卻心潮湧動,泛起有他一樣的疼痛?

無法坦然麵對銀冀感激探究的眸光,翟將視線投向層層帷幕,低沉道:“我並非救你,也無法救你。但是,你現在還不能死!”銀冀從“王子”真相的震驚中努力平靜下來,當翟溫熱的雙掌緊貼他的穴位時,當源源不斷的真氣貫入紊亂虛弱的身體時,他的心真真切切地熱了,詛咒的疼痛都逐漸散開,不再難熬。

“對不起……”銀冀出聲,三個字包含千言萬語。翟嘲弄地想笑,哼出聲:“哼!銀嶽王定然沒想到——他親手挑選的兒子今日要承受亡命詛咒之痛。這就是報應!我不報,天也要報!”

銀冀答得虛弱而無奈:“是,報應。”如若父王未曾調包,如若自己不是君王,如若……命運不是這樣安排,他想,江山、富貴他都可以選擇不要。可是,如若命運不是這樣安排,他又怎會陪伴瓦兒成長?與瓦兒相知相愛?如若是翟與瓦兒一同生活在王宮……

他重重顫抖起來,呼吸重新變得急促。瓦兒,內心最深最重的名字,相思入骨卻無法相思。待得明日生辰平安過去,他縱然熬不過後天,也定然要見見她嬌俏的容顏。同一時刻,翟也想到了同一個名字,這個名字讓他渾身血液急速變冷,黑眸迸設出陰寒光芒。

“不!這種報應也絕不能由那個蠢女人承擔!”他突然怒吼,清楚聽到自己的聲音,鐵青的麵色上血液急速退去,變得如同銀冀一樣蒼白。

紅瓦兒——近日隻有此名掠過心口,除了不能割卻的憤怒,還有更多難以言預的疼痛。冷血無情的他好象……非常非常在乎那個叫紅瓦兒的女人,他真的好象已經……愛上了她。

銀冀聞言,直接從椅中驚起,糾結著眉逼問:“是何意思?此話是何意思……”翟一雙薄唇抿成直線,眼睛死死對著他。銀冀突然暴躁吼出:“說!你剛才說什麼承擔?……”胸口劇烈地起伏,眼中藍光閃過,他像黑暗中的猛獸重新被激怒,“你若再傷她一根頭發……”

“啪!”重重的拳頭擊中暴怒中依然英俊的臉龐,翟的拳頭咯咯作響,注視銀冀嘴角淌下的血絲,黑眸中眯出危險的寒光。

銀冀衝上前,欲抓住他的胸口卻被再次揮上一拳。該慶幸,此時兩人手中沒有劍,但兩人發紅的眼睛已在撕殺。

“銀冀,我很懷疑,你到底愛她有多少?”翟聲音輕得可怕,“我更懷疑,她怎會蠢得願意為你去死?”

“你說清楚……!”銀冀不斷告訴自己,控製自己要冷靜,冷靜。惟有冷靜,才能做好事情。翟眸子眯得更細,“你其實比我更冷血!中咒者最愛之人的血可以修煉成藥,你利用她的愛……讓她去找須烏子,你還能在此演戲!”銀冀僵立,半晌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