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
虐戀情深
作者:李望水
簡介:她喜歡他,這個她此生最寶貝的徒弟章慎,不是那種師傅對徒弟的寵溺,而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隻是她有什麼資格和他在一起呢?
楔子
本市的地下拳場設在一個極為隱蔽的地方,偌大的場館裏擠滿了人。
饒是蔣小渝已經是這拳擊台上的常客,可她還是不習慣頭頂那幾盞明晃、刺眼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高呼聲混雜在刺鼻的煙酒味裏此起彼伏,讓過慣了鳥語花香的日子的蔣小渝不免有些頭暈。
就在她恍惚的間隙,比賽的哨聲已經吹響。她還來不及熱身,來自對方拳手的一記黑拳就已經重重地砸在她的麵門上。對手是個來自非洲的女人,論身形遠遠高了她兩個頭,打起拳來又重又猛,完全是想要把她打死的架勢。
蔣小渝使出了祖傳的功夫,和黑妹見招拆招,你來我往十幾個回合,才把對方擊倒。裁判宣布蔣小渝獲勝的時候,歡呼聲四起,為黑市拳場上的常勝將軍蔣小渝呐喊。
然而,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蔣小渝氣喘籲籲地平複著呼吸,腿一軟便跪趴在地上。這樣狼狽的姿態惹來台下眾人的哄笑,蔣小渝想反駁,可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麵前的人群被分開,讓出一條路來。穿著剪裁得當的西裝的章慎還是那麼風度翩翩,他談笑風生地引著他的生意夥伴朝她的方向走來。他像個永遠不能被企及的奢望,讓蔣小渝隻能仰起頭來,注視著他。
“章慎……”蔣小渝朝他的方向伸了伸手,然而,她的聲音太小,很快就被歡呼聲淹沒。
那是她此生最最寶貝的徒弟章慎。
他就這樣從她的身邊路過,連一眼都沒有看她。
1
蔣小渝像往常一樣從拳場的後門離開,章慎的車果然等在那裏。
她拉開後座的門,飛快地坐了上去,順便衝一言不發的章慎仰著臉笑了笑,多少有幾分討好。
章慎藏在金框眼鏡下的一雙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將懷中厚厚的牛皮袋遞給她。
“辛苦了。”隻這簡單的三個字,就已經讓蔣小渝心滿意足了。
“不辛苦不辛苦。”蔣小渝說著,把那個牛皮袋推了回去。她知道那裏麵裝著她這場拳賽的報酬——一筆為數不菲的傭金。“這錢,你就幫我拿著,我在這裏吃你的、住你的,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
章慎也沒推辭,將牛皮袋收起來以後,就吩咐秘書陶橙開車。
車子像往常一樣,載著蔣小渝回到了章慎位於郊區的一棟別墅前。章慎大方地將這裏借給她獨住,每次送她回來再自行離去,一直以來都讓蔣小渝覺得很不好意思。
蔣小渝下車的時候不小心牽動了臉上的傷,輕輕地吸了一口冷氣,她忍著傷痛,衝章慎呲牙咧嘴地笑道:“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沒想到,章慎竟然開口:“今天太晚,我就不回市區了。”
蔣小渝一愣,腦海中湧出各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有助於幹柴烈火”這樣不太好的念頭,一時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擺。好在夜裏光線極差,章慎應該看不見她一張比猴子的屁股還要紅的臉。
時值深秋,夜裏的溫度有些涼,尤其是在大得可怕的別墅裏。章慎來回掃視了一圈,即使蔣小渝在這裏住了有一段時間了,可依然沒有為這間房子帶來點“人氣”。灶台上放著幾個饅頭,廚房除了蒸籠以外,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甚至連電視機的遙控器,都原封不動地放在架子上,上麵還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如今,漲紅著一張臉的蔣小渝正局促地站在他的身後,像在等他發落似的,一點不見昔日的神采飛揚。
“我不是和你說了,這裏的一切都讓你隨便用嗎?”
蔣小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啊,我每天都有隨便開水洗澡,在大床上隨便翻滾睡覺。其他的那些,我都用不上。”
章慎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歎息,聽在蔣小渝的耳朵裏,像一根又輕又柔的羽毛,搔得她心裏也跟著癢癢的。
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章慎坐在沙發上,手邊是藥箱。
“過來。”章慎頓了一下,又輕輕吐出兩個字,“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得蔣小渝心都要化了,便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還穿著一條俗到家的大紅牡丹睡裙。在外麵的時候,章慎從來不喊她師父,也不讓她喊他徒弟,可是私下裏,章慎不經意間對她表示出來的親昵,又會讓蔣小渝老懷安慰,尤其是他喊她“師父”,真能讓她為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章慎捏著蘸滿消毒水的棉簽,替她的鼻梁消毒,蔣小渝好像不覺得疼似的,笑眯眯地瞅著章慎,一臉的滿足與享受。
“抱歉。”章慎低聲道,“我不該讓師父做這些危險的事,害你受傷了。”
章慎體貼得差點讓蔣小渝感動地哭出來,趕忙說道:“不會不會!大徒弟,你千萬別這麼想。我們說好了嘛,你還要花好大一筆錢幫我買回瀾滄派呢,我打幾場拳也沒什麼,反正,我每天也都要練功,就當活動活動手腳。”
蔣小渝原本白皙的肌膚被棕黃色的消毒水沾染上幾分汙濁,章慎低頭凝望了她一會兒,柔聲說道:“下次小心一點,相比較比賽的結果,我更在乎你的安危。”
“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精神得再給你打套拳都行。”
蔣小渝說著就要跳起來,卻忽然被章慎按下。他寬厚的手掌停留在她的頭頂上,細細地摩挲著那些尚未完全幹的頭發。章慎笑了笑,好不細膩溫柔:“別折騰了,快去睡吧。我就在客廳,有什麼事,就叫我。”
蔣小渝半張著嘴巴,怔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有……有你這樣對師父的嗎?沒……沒大沒小。”
她回房睡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偷偷從門縫裏瞄了一眼章慎。
他正戴著他的眼鏡,安靜地看著手中的文件,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露出精致的鎖骨。
蔣小渝偷偷地笑了笑,因章慎的存在而無比安心起來。
2
章慎之所以會成為蔣小渝的徒弟,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彼時,章慎剛剛接管公司,身體不好,私人醫生告訴他,想要完全康複,光靠藥物是沒有用的,一定要勤加練武,強身健體。於是,章慎給自己放了幾個月的假,千裏迢迢趕到了瀾滄派,想拜個師父,學幾套拳。
瀾滄派的現任掌門吳勁風正是蔣小渝的師兄,奈何,他早就不收徒弟,又不好抹了章慎的麵子,便將他托付給了蔣小渝。蔣小渝本來就是門派中年紀最小的,平日裏,那些徒子徒孫雖然喊她師叔,卻沒一個真的怕她。如今,天上掉下個寶貝徒弟章慎,可把她樂壞了。
章慎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蔣小渝時的情景,她因為去廚房偷吃而不小心燒壞了一口鍋,正被吳勁風責罰。
她的腦袋上頂著一爐香,稍微不小心就得燒了眉毛、辮子;她雙手舉著盛滿水的水桶,在院子裏金雞獨立。可她一雙大眼睛偏生不肯安分,見到章慎,便骨碌碌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扯出一個燦爛又狡黠的笑容來。
“大徒弟是吧?等師父下來了,就過去抱抱你。”
蔣小渝對她唯一的徒弟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她先是擔心章慎在山上住不慣,非要給他彈棉花做棉被,結果弄得整個瀾滄派好像下雪似的棉絮亂飛;跟著,她又要給他換蕎麥枕芯,跑下山卻被黑心商販騙了,扛了一大袋發了黴的大米回來,吃得整個瀾滄派的人叫苦連天。至於去廚房偷吃、燒掌門吳勁風的胡子,更是每日章慎都要重複的日常任務,對此,蔣小渝還美其名曰是在鍛煉他的敏捷度。她帶著章慎到處惹是生非,氣得吳勁風差點把他們師徒倆趕下山。
後來,章慎的身體好些了,就下了山。他離開瀾滄派的那一天,蔣小渝頂著一雙腫得像核桃似的紅眼睛,咬著牙,默默送他上了回去的車,後來又不由自主地跟著車,跑了十幾裏的路。
蔣小渝是真的以為她和章慎從此不會再見麵了,直到意欲強征瀾滄派地皮,在大山深處改建旅遊度假村的地產商依舊對他們咬著不放。蔣小渝不想師門不保,想來想去,覺得能幫忙的大概就隻有她那個看起來還算有錢的徒弟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章慎,懷揣著委屈,將一切說與他聽,章慎卻沉思了一會兒,平靜地說道:“我是個生意人,不是開善堂的。瀾滄派於我,隻是個學過幾個月功夫的地方。老實說,我待它的感情不如你。”
他的話條理分明,卻生生撇清了與門派的關係。蔣小渝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狗叛徒,氣衝衝地說:“我知道了。你不願意幫忙,我也不求你,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那麼江湖再見。”
“師父——”
趕在她出門之前,章慎叫住了她。他故意將尾音拖得很長,這樣聽起來就像含著糖似的,聽起來軟軟糯糯的。以前在瀾滄派時,每次他隻要這麼溫言軟語地叫她兩聲,她就心花怒放得立刻漫山遍野地給他打野兔吃。
果然,蔣小渝扭過頭來時,眼眶泛紅,眼底隱約有波光閃爍。章慎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低頭看著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沒說不幫你,隻是,我現在被生意對手壓製著,流動資金都被套住,拿不出來。”
蔣小渝一聽急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生氣:“是有人欺負你嗎?徒弟別怕,師父幫你教訓他!”
章慎彎了彎嘴角,臉頰邊竟浮現出兩個酒窩來。他說:“也不是被人欺負,是我的確遇到了一些麻煩。”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抓住蔣小渝的肩膀,放軟了語氣,低聲道:“師父,你願意幫我嗎?”
他的聲音像極了一種蠱惑,這讓蔣小渝想也沒想,就把頭點得像一隻啄米的雞。
就這樣,蔣小渝在章慎這裏暫時住下,代替他旗下的拳手去參加地下拳賽,通過一次又一次地贏得比賽,讓他的公司名聲鵲起,解決他在生意場上遇到的問題。
雖然,蔣小渝始終認為將武術和金錢掛鉤有違她一貫的原則和宗旨,可是她既要麻煩章慎幫忙,又不忍心看他遇上麻煩,到底還是悶著頭做了下來。
隻是,蔣小渝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想起,自己下山的時候還被那群徒子徒孫好一陣取笑,說章師弟一走,師叔的魂也跟著沒了,師叔早就該下山去找章師弟了。連她師兄吳勁風也在一個勁地長籲短歎,說:“章慎雖是我們的同門,但讓他砸鍋賣鐵地幫咱們也說不過去,要不,師妹你幹脆湊合湊合以身相許算了,免得咱們還欠他一個人情。”
蔣小渝不敢將這些話當真。她害怕,她怕在山上的時光,隻是於自己而言的念念不忘;她怕在章慎心裏,他下了山,就什麼都不作數了。
但是還好,從目前看來,章慎待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雖然她總是琢磨不透他偶爾流露出來的疏離和冷漠,但至少,他是在她身邊的。
3
蔣小渝一連在床上睡了好幾天,才算是滿血複活。
家裏又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仿佛沒有一點章慎存在過的痕跡,這樣的空曠讓蔣小渝不由得情緒低落起來。
除了幫章慎打拳以外,其他的時間,蔣小渝基本上也沒什麼事。章慎的家太大了,大到讓她覺得心慌,可是,從這裏到市區的路她又不怎麼熟,所以,每天的時光除了打幾套拳練練身體之外,還真的沒什麼其他事可以做了。
就在這時,章慎的電話來了,說他親自開車回來了,要帶她出去吃飯。
蔣小渝高興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連忙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馬不停蹄地跑向門外,可沒想到會看到幾個壯漢正圍著章慎揍。章慎雖然學了武,但到底雙拳難敵四手,漸漸便落了下風。他剛一個停滯,英俊的臉上就挨了一記重拳。
等蔣小渝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揪著其中一個人的領子,把他甩飛出老遠了。她氣得手腳都在發抖,連帶著下手時的力道都無法控製了。他們竟然敢打章慎?那個她這輩子唯一的徒弟,她大氣都舍不得對他喘一聲的人。她雙目充血,狠辣而又暴戾,像瘋了一樣打那些傷害章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