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盜墓世家(1 / 3)

盜墓世家

古韻暗香

作者:小禾苗

簡介:身為盜墓世家的女兒,我怕黑又怕鬼,某次盜墓時,我不小心砸傷一位俊秀少年,我爹垂涎於他的美色,一心想招他為我的童養婿.天呐,他還這麼小,我怎麼下得了手!

一、

二月初九,宜出行、嫁娶……下鬥。

寒潮來襲後的深山仿佛被銀裝素裹在一塊冰晶裏似的。我深一腳淺一腳慢騰騰地跟著前方隊伍,這回下鬥的位置據說是二師兄偽裝成二道販子在京城裏搞到的,我爹破了半天那絲絹上的密文定出的位置,師兄們把我安頓在附近一個山洞裏,我苦兮兮地抱怨:“冰天雪地的,帶我這個拖油瓶,何必嘛。”

“哼,你給老夫好好學著點,老夫就不信耳濡目染之下,你那點膽子就大不起來!”

估計我爹想不到,自己幹了大半輩子摸金的活,居然生了個怕黑怕鬼的女兒。

隻見他們幾個身手比猿猴還靈巧,眨眼間就從打好的盜洞裏滑了下去,我朝著他們跳下的方向掃了一眼,黑漆漆一片,當即頭皮發麻,趕緊爬了回來。

但就在這時,我從隔壁雪叢中聽到一陣窸窸窣窣聲,仿佛有什麼生物正在地上爬行,擦得四周積雪簌簌下落……

赫然,鑽出了一張慘白的少年臉。

這荒山野嶺的,又身在古墓之上,我很難控製住自己尖叫的衝動,眼看那少年晃晃悠悠似乎要朝我伸手,我下意識地搬起腳邊大石,哐當一下扔了過去。

鮮血從少年額頭沁出,如寒梅點點滴滴落下,少年精雕細琢般的臉壓在雪地上,仿佛再無氣息。

二、

“這事,吳天寶你得負責,嗯,負全責。”

鎮上的客棧,我爹檢查完小少年的傷勢,他壓著喜從天降的心情訓斥我:“石頭是能亂扔的嗎,胡鬧,沒看到這是活人嗎,爹估計你已經把他砸傻了,以後就得肩負起人家的未來啊!”

從知道我怕黑怕鬼起,我爹就琢磨著給我找一個童養婿,傳承他一身摸金的本事。

少年頭上被包紮得像個大粽子,卻不掩靈秀漂亮的樣貌,難怪我爹見色起意,打起人家主意。他是兩天後才醒的,估計被我師兄驚悚的樣貌以及草莽脫俗的氣質先入為主了,以為我們是打家劫舍的歹人,死抿著嘴巴,不肯說自己來曆。

我給他端藥,真心誠意地警告他:“喂,你真不說你是哪家的?你再不說,你就真要變成我家的了。”

我拿童養婿的事嚇唬他,少年腿上蓋著被子,身上披著外衫,像極了讀書人家的子弟,他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問我:“什麼是童養婿?我從未聽聞。”

十五歲的我,對於夫妻的理解還停留在很膚淺的層麵,但又不大樂意在少年麵前露怯。

“就是夫妻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代入我爹娘相處的情景,“你得天天挨我揍,還得挨罵,慘吧?”

少年肩膀顫了顫,估計是害怕了,半晌後,他輕輕說:“我叫陳遜,來自芙蓉郡……陳家,你帶我走吧,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我不懂,哪有人明知是賊窩,卻還願意進來的呢。

七師兄的消息靈通,第二早便把消息打探回來了,我隔老遠都聽見這一夥人在房裏罵罵咧咧,一進去方知是在議論陳家那點事。

“嘿,都說咱們做外九流的人沒品沒德,我看哪,那些自稱名門大家的人才是真敗類!”

原來那陳家做的是古董生意,是當地有名的富商,陳遜是陳家庶子,由於母卑出生後一直不受待見,但這孩子從小就天賦異稟,據說仿得再天衣無縫的古董,他一摸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那陳家不是撿到寶了?”我咋舌。

二師兄道:“開始陳家春風得意,當他寶貝珠子一樣疼,但就在幾天前,一個雲遊化緣的和尚說他這是妖眼,前麵有多順,以後就得加倍償還。”

此話如平地驚雷,陳老爺掙紮了半天,決定將兒子棄之冰野,由他自生自滅。

當晚,我頂著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拍拍小少年單薄的肩膀,信誓旦旦,很有梁山一百零八好漢老大的姿態。

“你啊!今後就跟著我混了,我保證我吃幹的,你就不會吃稀的,以後我罩著你——”

我正說在興頭上,窗欞外夜風吹入,本就發飄的燭火噌地就熄滅了。

“咱,咱們以後,後,大,大殺四,四,四方——”

病後初愈的少年聲音軟軟的,像裹著糖衣似的。

“天寶,天寶?”

我隻顧著顫抖,沒空回他。

在一片黑暗中,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意味深長地轉頭。

“哦,原來你怕黑啊。”

三、

在回家的這一路上,我覺得自己麵子已經從頭丟到腳了。

我爹對陳遜的心不死,對外宣稱這是自己收的第十八弟子,借此大辦酒宴呼朋喚友來慶賀。酒席上禮儀端正,言談間不卑不亢的陳遜,我爹怎麼瞅怎麼喜歡,他掰著手指對我說:“俗話道‘女大三,抱金磚’,那大六歲,就是抱金山嘛!”

“閨女,你們可是天作之合,得好好珍惜!”

酒席間觥籌交錯,起哄聲不絕於耳,我嫌乏味,朝陳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偷溜出大廳。

一路上我酸溜溜地說:“我娘多疼你啊,平時她都給我夾菜,今兒理都沒理我!”

人在美貌麵前向來是沒什麼原則可談的,我爹如此,我娘更是。

與我相比,陳遜反倒沒有那種恃寵而驕的孩子習氣,他快步追上我,小臉帶笑,溫潤的瞳仁好似蒙著一層水霧,連我娘這種揍徒弟不眨眼的狠角色看著都心軟。

“師姐,你別氣了,這是師娘師兄他們給我的紅包,師姐幫我保管吧。”

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保管”二字用的多妙,既冠冕堂皇,又能中飽私囊,尺度拿捏得不多不少。

我吸吸鼻子,掂量了下紅包,勉為其難地表示——

“哦,那好吧,錢是身外物,那我就辛苦點,幫你存著吧。”

“嗯。”小少年好脾氣地微笑,“反正我的就是師姐的,沒差。”

可惜,陳遜越在我們這兒吃得開,就越不被師兄們待見,再加上我爹娘對陳遜異常寵愛,幾個比陳遜大不了幾歲的小師兄便坐不住了。

“靠臉過日子的小白臉!”十五師兄憤憤然道,“咱們這行可都是靠手吃飯的,留他這種軟腳蝦,就是丟師父、丟咱們吳家的臉!”

“就是,什麼妖眼識物啊,我估計都是瞎吹的。”

其他師兄不出聲,但讚同之意都寫在臉上。

我那時不大懂他們這是在爭風吃醋,隻是一個勁地替陳遜著急,畢竟這些師兄都是彪形大漢,一個拳頭砂鍋大,估計一拳就能解決掉他。

陳遜反倒安慰我:“莫擔心,我找個時間證明下就好了,多大點事呢。”

那麼舉止優雅還為人著想的小少年,怎麼會有人舍得將他棄置在冰天雪地裏呢。

我真心疼他,默默為昨天偷偷動用陳遜的紅包買糖吃的行為感到愧疚。

其實後來想想,陳遜的聰明之處,莫過於此。

幾日後,我爹喬裝成進山采藥的大夫,領著我和陳遜以及三四位年紀相仿的徒弟去到河南下坡村靈燭山境內。

這時節正值初春,山間一派春意盎然,可惜此行並不是為賞山玩水,是為檢查弟子對尋地脈、覓星峰、定方位的本事。

我爹私下訓我:“元寶啊,你五歲起就跟著我走南闖北,可學到的本事還不如入門半年的陳遜學得多。”

差生也是有自尊的,於是路上我爹問陳遜的一切問題我都搶先作答,得意揚揚,表明師姐我平時不出手,一出手便一鳴驚人的氣勢。

陳遜謙和地笑笑,但幾位師兄藏不住事,一個個笑得差點滾在地上。

我才知道自己答是答了,可惜全部答非所問。

夜晚紮營,我又極其怕黑,山林夜晚不能點明火,我憋了一肚子水,翻來覆去睡不著,隻好漲紅臉去戳陳遜。

“師弟,師弟。”我的聲音恐怕比外頭的山間蟲鳴還要細,“我想嗯嗯,趕緊起來護駕!”

陳遜揉著惺忪的眼,跟我手牽手,借著月光找了塊雜草稀少的平地,我讓陳遜站遠點,千叮萬囑要他把耳朵塞好。

小少年打著哈欠,睨我的表情挺意味深長的。

我義正詞嚴地叉腰,表示:“女孩子嬌氣點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怎麼,你有意見嗎?”

陳遜含糊地搖搖頭,似乎在抱怨你揍我時怎麼沒覺得自己嬌氣呢。

“我娘說打是疼罵是愛,小孩子不懂就別瞎說。”我覺得苗頭不對,趕緊教育他。

方便完後我那點黃花小閨女的別扭立刻煙消雲散,我拿手指戳陳遜的腦袋,凶巴巴地問他:“你這小子很胸有成竹嘛,今天十六十七師兄都發揮得特好,明天萬一沒表現好,看我爹不削死你。”

陳遜牽著我手走在前麵,他先躍下土坡,我跟著爬下,他笑盈盈地打趣:“表現得再不好,也有師姐幫忙墊著,師姐的恩情,我可是記著的。”

這小子好會給人台階下,我板起臉:“我的心意你知道就好,低調點,不能因為這點就鬆懈,知道嗎。”

小少年似忍著笑,連聲說是。

這時的月色皎潔如銀盤,旁邊清輝一片,出來時並沒遇上的螢火蟲全數飛出,星星點點地繞在我們周圍,我睜大了眼,這才知道陳遜為何要拉著我繞了遠路。

“喏,師姐你看,黑暗裏也有光芒,所以並不可怕,對吧?”

少年翻轉手掌,掌間孤光一點螢,仿如提燈人,要將我領出那片永無止息的黑暗。

我告訴陳遜,我的怕黑並非天生。

大概是我五歲時候吧,我爹老來得女自是將我看得極重,他早些年因在北方一家獨大而得罪過道上不少人,有人起了歹心,趁奶娘進房給我拿小披風之際將我拐走,以此威脅我爹退出江湖並交出獨門絕技《馭龍策》。

“我爹說是好心人救了我。我也記不大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娘說我回來後傻乎乎的不吃也不喝,他們說什麼我也聽不懂,過了好幾年才恢複正常,隻是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記不清了……”

隻是黑暗中的恐懼,會如影隨形地跟隨著我,不消不散,仿如詛咒。

我說這些話時,陳遜一直緊握著我的手,可能想通過這份溫度給我鼓勵。

“元寶,怕黑也沒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破涕為笑,彈他腦袋,笑他是小大人瞎操心。

“你啊,還是多擔心明天自己的事吧!”

四、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次跟我爹下鬥的陳遜鎮定嚴謹,從洛陽鏟上撚起一把濕土,在鼻前嗅了嗅,便斷定這是座新墳。

我爹問他如何看出。

陳遜說靠聞:“其實我並不能一眼知道古董真假,但它們身上作假的氣息,卻騙不了我的鼻子。”

原來如此,陳遜天賦異稟的並不是眼睛,而是鼻子。

我不解地問他:“那既然如此,你爹……咳,陳家為什麼還會信和尚的話?”

陳遜垂眸:“因為一旦起懷疑,什麼才是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陳遜的才華有目共睹,隻可惜,當年在雪地裏死裏逃生過,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特別是一到入了冬的時季便經常臥病在床,我有幾次給他換藥時,都能聽到他骨頭燒得哢嚓作響的聲音。

“元寶,藥好苦。”

他的聲音嗡嗡的,眼中都快燒出水汽,他拽住我手腕不撒手,我訓他沒大沒小:“元寶是你叫的嗎,不叫師姐就是欺師滅祖!”

“不叫。”他蜷縮著身子轉過去,“元寶除了年紀比我大點之外,還有哪裏像師姐。”

我爹很樂天,認為陳遜那是在長個子,他甚至很欣慰:“算算日子,再過一兩年,你們就可以成親了呢!”

我懶得跟他瞎扯,從他藏寶的倉庫裏摸出件玉器就往外走,我爹擠眉弄眼的樣子甚是滑稽:“咦,又偷拿爹的小金庫去給阿遜補身體嗎,這幾日城裏剛好來了商隊,爹帶你去瞅瞅?”

陳遜在我眼裏就是枚病豆芽,我就算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吃窩邊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