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孟玄胤不耐煩地看了眼跌坐在一旁,強忍著笑容的夜秋華,“還有你,閑極無聊是麼?”
“不無聊,不無聊,吾覺得好玩極了,真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一天讓吾覺得有趣。”
說話間,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撕碎了玉螭軍營的寂靜。夜秋華霍然警覺,仗劍衝出大帳。
戰馬人立嘶鳴,驟然停頓間騎士已經滾下馬來撲倒在地,“陛下,邊關危急!夜遼日耀……”
特使從懷中摸出已經被汗水浸濕的一卷竹簡,昏倒在地。
展開急報,孟玄胤臉色瞬間變得格外沉重。他闔上眼略作思忖,片刻之後,突然唰的一下睜開眼來,那眼中神光內藏,犀利如劍,整個人突然之間氣勢陡變。提筆寫下一封書信,孟玄胤高聲道,“展越浩何在?”
展越浩大步走進,孟玄胤命令道,“朕即刻揮師西進,現特命你為正使,獨孤定疑為副使,將朕的親筆書信送往永嘉軍中,並且告訴永嘉國主,朕請求議和。”
“陛下!”帳中人等一聽,全都跪倒在地苦苦相勸。
“朕與永嘉國主之爭,乃手足之爭。縱然兵敗,江山社稷無改,黎民百姓也不會因為改朝換代經曆太多的痛苦。但是,夜遼乃是蠻夷,日耀與玉螭又有世仇。朕絕不能將這片大好河山拱手讓與他人!”孟玄胤站起身,冷冷道,“傳朕口諭,三軍拔營!揮師西進——!”
永嘉軍中,孟玄喆剛剛被軍醫包紮好傷口,就聽大帳外有人通稟,說是玉螭國主請求議和,並且派出正副使,帶來他的親筆書信。
“議和?”孟玄喆微微蹙起眉頭,命人將正副使帶入大帳。“定疑?”
獨孤定疑拱手道,“微臣獨孤定疑,奉國主禦命,代表玉螭與永嘉議和,並奉國主親筆書信一封。”
孟玄喆看著獨孤定疑臉上的神色,又看了看展越浩,點頭示意李玠晚接過書信。展開一看,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他怎麼說?”
展越浩言道,“我國國主已經率領大軍,連夜趕往邊境。特命我二人留下,與永嘉王爺商談議和之事。”
“我問得是,臨走之前,他怎麼說?”孟玄喆低聲道,“難道,他就不怕我與夜遼、日耀聯合,攻打他麼?”
展越浩肅然道,“我國國主臨行前曾說,他與王爺之爭,乃手足之爭。縱然兵敗,江山社稷無改,黎民百姓也不會因為改朝換代經曆太多的痛苦。但是,夜遼乃是蠻夷,日耀與玉螭又有世仇。所以,絕不能將這片大好河山拱手讓與他人。”
“我知道了。”孟玄喆微笑著寫了回書,封好交給展越浩。看著轉身跟展越浩準備回去複命的獨孤定疑,他低聲道,“你還要回去?”
“師兄,雖然這些年我不曾跟隨左右,但是,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是知道的。既然這樣,又何必要留下。”定疑停下腳步,眼眸依舊冰冷寒冽,深處卻藏著一絲笑意,“我們終歸會在戰場上,並肩作戰。”說完,他匆匆離去。
孟玄喆靜靜坐在大帳之中,所有的沉凝、洗練和莊重都仿佛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身周無以言述的飄渺空寂,揉和著淡淡的眼神,他仿佛不再是那個指揮千軍萬馬的永嘉國主,而是一個心憂玉螭的皇子。
許久之後,孟玄喆執起麵前已經放涼的茶盞,淺啜了一口,之後,淡淡道,“玠晚啊……”
這樣清冷的聲音,讓李玠晚背後一陣發涼。“主公。”
“當年你投奔我時,曾經說過,不求封侯拜相,隻求我能在恰當的時候,借一隊人馬與你,助你報仇雪恨。”
李玠晚左邊的眉毛不禁挑高了一絲絲,難道,他雪恥的機會來了?“是,屬下確實這樣說過。”
“你帶上林伏錦、陳秋義,我再給你五萬兵馬。而我要你做的事情,一、截斷日耀的糧草,二、守住日耀的退路。”
“主公不怕我借機將這五萬人馬收為己用?”李玠晚的聲音越說越小,偷眼看了看孟玄喆的臉色沒怎麼變化,但是,自己的底氣倒是越來越不足了。“到時候,我可以聯合周長灃,奪回本該屬於我的皇位。”
“那你最好再努力一些。”孟玄喆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一笑,“否則,你還沒奪回王位,我已經聯合玉螭打了過去。到時候,莫要怪我不顧舊日情麵哦。”平靜的語聲,冷冷淡淡,伴隨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李玠晚知道,孟玄喆說得是實話。不論是玉螭,還是永嘉,覬覦日耀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孟玄喆與孟玄胤皆是天之驕子,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一個生具王者之風的男人,短短幾年便已令天下群豪拱手敬服,悠然遊走於他人可望不可及的高處,隻容仰視。同樣身為皇子,為什麼他苦苦經營苦苦追求的一切,這個人與生俱來,一樣不缺。
他早就該知道,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同樣,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他是不是該長歎一聲,時也,運也,命也?
“屬下若是帶走五萬人,主公怕是要捉襟見肘了。”李玠晚歎了口氣,認認真真地盤算著,“所以,屬下隻要兩萬人。不過,糧草可是得按五萬人的數量配給。”
這種小小的玩笑讓孟玄喆的心頭升起一絲暖意,唇角也不禁微微上揚,隻是,這會兒才覺得掉的那顆牙其實還是挺疼的。“糧草你讓陳秋義去領就是了。當然,若是能在日耀境內鬧出些事情,隻要不太出格,我權當沒有發生過。”
簡簡單單幾句話,李玠晚被欺壓的簡直是潰不成軍,唯有豎起白旗,戲謔道,“啊啊,主公,下次呢,這種事,主公心裏知道就好。千萬不要說出來。否則,真是讓屬下背後一陣一陣冒寒氣。”
孟玄喆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交給你了。”
“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應該就是如此吧。李玠晚單膝跪倒在地,肅容道,“請主公保重,屬下告辭了。”
看著李玠晚毅然離去的身影,孟玄喆看向衛寄遠時,眼睛裏已射出了銳利的光芒,“通令全軍,一個時辰後,拔寨起營。我們,收割夜遼人的頭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