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意氣相期共生死(1 / 3)

有些話,我懂,你也懂,又何必要說,又何必要口是心非。隻是,我忘記了,有時候,人還是需要用耳朵去確認,或許,僅僅為了心安。

——水玥顏囈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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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她,回來了!

孟玄喆與孟玄胤不知多少次曾設想過若與她重逢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可還是不曾料到會在此時此刻此地。可他們又是有備而待,是的,有備而待。在內心深處期盼,期盼在這死生之地,能與她重逢,能與她相見。

然而,當她真的在箭樓上出現時,當山風吹動她的衣裙獵獵作響時,卻又發覺,這時隔多年的第一麵,卻依然相見的如此狼狽,如此驚心。

可是,也直到此刻,他們才覺得依稀間又認識眼前這個人了。不是紅色的熾熱的裴惜言,不是綠色的柔婉的水玥顏,她隻是一汪水,清澈且寧靜,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重又出現。

胸口抽痛了一下,似乎並不重,卻很清晰。

然後,二人凝重了神情。此刻,不止是江山社稷,不止是黎民百姓,還有他們最愛的女子,身後,是絕不允許他人褻瀆侵犯的所在,絕不允許。

而孿鞮單於複又搭箭彎弓,箭尖瞄準著箭樓上那名月白色女子。這些日子,在玉螭的劫掠,他也算是見過不少容色姝麗的女子。卻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名女子一般,有著如此絕美精致的容顏。青娥淡掃,秀眉淺鎖,美眸流轉間泛著一絲迷離,卻晶亮仍如星光般璀璨,長長的睫毛隱隱顫動著,似是帶著無限的委屈與哀怨。孿鞮單於恨不得想摘星攏月,隻為博她一笑。

而箭樓之上的女子,默然地看著眼前怵目驚心的景象。

殘陽之下,方圓二三十裏的山塬上,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屍體,混雜著支離破碎的戰車,鮮血淋漓的戰馬,絲縷飛揚的戰旗,溫熱的血腥味兒隨著蕭瑟秋風彌漫了整個河穀,濃烈得使人要劇烈地嘔吐。

她的眼睛從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身上,漸漸移動到日耀女帝李瑾妤的身上,然後,冷冷道,“聽聞日耀已經改立新君,正是桓帝之子,也就是那位被你廢掉的親侄兒李翊若。李瑾妤,現在的你,又將為誰而戰?為何而戰?”

日耀女帝一愣,平靜的眉眼淺淺地彎起一種弧度,柔和的弧度中凝結著若隱若現的怨毒之色,“日耀改立新君,哼,李翊若那個黃口稚子,早就被朕封為翊王送到洳汕州去了。他絕對沒有那個膽量敢反抗朕這個姑母。”

“是麼?”輕輕的一聲譏笑,那女子繼續道,“那可真是遺憾啊。原來,日耀的朝堂上,竟然有那麼多人反你。哦,對了,聽說你為了皇位不惜毒殺兄嫂,而且還嫁禍給永昌王爺,所以,日耀已經發出海捕公文,緝拿你這個犯上作亂的賊子呢!”說著話,她一揚衣袖,數千張公文被風吹到戰陣中,吹到日耀女帝的麵前。

“這是假的!這不可能!”日耀女帝看著那公文上明晃晃的朱砂璽印,臉色鐵青,怒火燃燒的眼眸,竄起一抹決絕的光芒,“來人,通令三軍,我們班師回朝,誅殺叛黨!”

“李瑾妤,你想臨陣脫逃?”孿鞮單於震怒了!充血的眼睛有如牛眼睛一般大,咆哮出一種狂風暴雨似的暴虐與酷寒,極冰極寒的目光。

“哼,沒了江山社稷,你會娶朕麼?你會和朕在一起麼!”日耀女帝命令士兵驅趕著戰車,率領隊伍朝著蟠龍山和臥虎山的方向急速撤退著。

一時間,咒罵聲,嘶殺聲,刀劍聲,戰火聲連綿不斷,濃煙熏染了原本澄澈的天空,壓抑在頭頂。

孟玄喆在後側包抄的隊伍並未全力截殺,他們有意識的將日耀女帝的隊伍放入山穀,因為,在山穀的盡頭,還有一場血腥的盛宴在等著李瑾妤。那筵席的主人,就是率領兩萬騎兵早已等候在那裏的李玠晚以及周長灃。

類似一線天的峽穀,卡在蟠龍山與伏虎山之間,並不在山口,而在峽穀入口兩三裏之後。後世曾有人撰述,“空穀幽深,澗道之峽,車不方軌,號曰天險……岩險周固,衿帶易守。”

若僅僅是如此一道長長山穀夾在兩座小山之中,或可繞道背後,在兵家也並非難事。偏偏是蟠龍山、臥虎山糾結盤桓,方圓幾近千裏。如此山塬環結,林木蒼茫,人跡罕至,便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廣袤天險。

更重要的是,五十年前英宗曾經向蟠龍山和臥虎山各遷移了一千戶。這一千戶人家或種田或狩獵,不向官府繳納任何賦稅,一年隻做兩件事:一個月製石,一個月製木,如此循環。所謂製石,是開鑿堅硬岩石,然後打磨成各種形狀大小不同的石塊石片。所謂製木,是入山砍伐枯死的樹木,截取樹幹最粗的中段,做成兩頭尖銳中間粗大的滾木。

按理,聯軍進入山穀時,就可放下滾木礌石。但是,在孟玄胤和孟玄喆的計劃中,過早的截殺,隻會讓夜遼與日耀的聯軍望而怯步,甚至因此後退。如果就此追擊,隻怕陷入被動的反而是玉螭和永嘉。

所以,他們暗中定下計策,讓夜遼與日耀的聯軍易近難出,先以合圍威懾,再化整為零,各個擊破。

所以,當日耀女帝看著四周筆直的峭壁,頗有幾分膽寒,她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別說有敵人埋伏,單單是偶爾的石壁滑坡,就能把大軍困住。統領全軍,加快步伐。”

衛兵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好半天趕了回來,稟報說,“陛下,將軍說前麵的全是步兵,沒有馬匹,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日耀女帝聽了,喃喃咒罵了一句什麼,她倒不是責怪傳令兵,而是,想到自己居然這樣倉惶的離開,從孟玄喆的麵前這樣倉惶的離開,那種感覺,真得是又怨又恨。就好像被那一對兄弟玩在股掌之間,甚至,他們還派人支持那些大臣們反叛,迎回李翊若那個黃口小兒。

隻要她回去,這一次,絕不會手下留情。

就在這時,耳畔間隻聽得悶雷也是的滾石之聲不住傳來。抬頭仰望,就見蒙蒙的日色之中,無數的滾石從懸崖上呼嘯而下。

聽到前麵隊伍一陣大亂,日耀女帝向左右喝道,“怎麼回事情?”

衛兵急匆匆的跑來說道,“啟稟陛下,前麵山穀穀口遭遇山體滑坡。”

話音剛落,就見穀口方向一道煙花衝天而起,耀眼奪目,日耀女帝心道不好,恐怕是受到了別人的算計。

就見從穀口開始,一道接著一道的煙花不斷的騰起,雖然好看煞人,但是日耀女帝卻已經沒有心思欣賞了,她歇斯底裏的吼道,“撤退,前隊變後隊,立即撤退!”

眼下,她還有一線生機,那就是孿鞮單於所率領的夜遼大軍。而且,這條峽穀又十分的綿長,隻要盡快脫身,還不至於全軍覆沒。

穀底的人們正亂成一團的時候,驀然間,兩側的山崖上冒出了無數的火把,隨著有人高聲喝喊,成百上千的火把被扔了下來,然後就有大批的羽箭射了下來。

副將連忙指揮弓箭手反擊,但是自己這一方需要從下望上射,威力比起敵人來差了何止一兩倍。

但是,無數的滾木礌石從天而降,在兩側的石壁上撞起無數的火星,然後才狠狠的砸向穀底。好多人被砸得筋斷骨折,更多的人則直接送命。

石頭落下的頻率剛剛一緩,就有好多沾滿了菜油的藤球被點燃後推下山穀,蹦蹦跳跳的火球甩得滿山穀都是火星子,雖然穀底深幽,少有樹木等易燃品,但是散落在穀底的枯枝敗葉一經燃燒之後,立刻冒起滾滾的濃煙,嗆得人涕淚橫流,什麼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