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歐陸科學考察(1 / 3)

英國有自己培養貴族的獨特方法,貴族階級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孩子送牛津或劍橋等名牌大學,目的是讓他們耳濡目染學會上流社會的舉止言談,同時學習一個或幾個歐陸其他國家的語言。等到畢業後,再把他們送到歐洲大陸去遊曆一番,讓他們了解歐洲大陸的風土人情、文化習俗。如接觸希臘的神廟、羅馬的鬥獸場、“文藝複興”時代的繪畫和雕塑,了解巴黎的禮儀談吐和時裝服飾等。隻有這樣,隻有掌握人類古往今來的文化精華和各個國家民族的世故人情,才具備一個貴族所需要的一切知識和教養,隻有遊曆歐洲大陸,才算是地地道道的貴族。否則,即使是貴族,在貴族圈子裏也會受到歧視。

遺憾的是,具有貴族頭銜的戴維,沒有更多的機會接近正規的學校教育,也沒有到過歐洲大陸。現在,他靠自己的努力,當上了爵士,進入了貴族的行列,有錢,有勢,有地位,他想彌補過去學校教育的不足,為自己補上遊曆歐洲這一課;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和大陸上的科學家和科學工作者進行學術交流。

戴維夫人出生於蘇格蘭的富商家庭,他的父親在西印度群島的安提瓜島上經營甘蔗園和販賣黑奴,腰纏萬貫。她的第一個丈夫是托馬斯·阿普裏斯爵士的長子,可惜結婚不長時間她就成了寡婦。雖然是寡婦,但風姿不減當年,適當的個頭、得體的身材、黑頭發、黑眼睛,連皮膚也有點黑,人們稱她“黑美人”、“黑裏俏”,刻薄的人有的叫她“烤麵包”。

這位“黑美人”喜愛文學,是史達爾夫人(1766-1817,法國浪漫派詩人,小說家,曾經流亡英國)的朋友,愛丁堡社交界的紅人。戴維並沒有因為她是寡婦而有半點遲疑,對於這位寡婦來說,她有的是財產,渴望的是再能找到一個的貴族頭銜的丈夫。戴維雖沒錢,但有自己的才幹,靠自己的奮鬥,成了全世界有名的科學家,雖然不富裕,但有爵士頭銜,和他結婚,也算門當戶對。於是,兩人很快就結婚了。新婚夫人遊手好閑慣了,遊曆歐洲大陸是她巴不得的,她可以借著戴維的大名,進入歐洲各國的上流社會,大出風頭。所以戴維夫婦二人一拍即合。

戴維夫婦去歐洲遊曆,必經之地是法國。可當時英、法正在交戰,拿破侖已把法國的英國僑民全都拘留起來。戴維也擔心,這時去法國,怕拿破侖不批準。然而,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拿破侖是炮兵軍官學校畢業的,他知道科學技術在戰爭和社會發展的重要作用。他一向以科學的保護人自居。戴維的申請很快就被批準。

戴維是科學家,他熱戀著妻子,也熱戀著科學,他還像上次去蘇格蘭度蜜月那樣,帶著一箱子化學實驗設備和儀器。他準備一路上做一些實驗,這樣就需要一名助手,很自然,這個人選就是進入皇家學院不久,剛剛就任戴維助手的邁克爾·法拉第。

對於法拉第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不僅可以到國外去領略風光,開眼見世麵,學習外國語,而且作為戴維教授的助手,他將見到歐洲各國第一流的科學家和學者,向他們了解世界各國的科學發展情況,了解科學動態,以便今後能站在科學的前沿,更好地促進世界科學的發展。可是臨近動身之前,戴維對法拉第說:

“你看,法拉第先生,事情竟出現如此意外,我們一切都準備就緒,隻等啟程,可是我的聽差突然變卦,不願意去了。他說他女人在家裏大哭大鬧,說什麼也不讓他去,說拿破侖現在殺人已經殺紅了眼,現在到法國去準把命送掉。唉,無知透頂!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事到臨頭,到哪裏去找一個能頂替他的人呢?該怎麼辦?法拉第先生,能不能委屈你一路上幫幫忙?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讓旅館侍者那樣的外人幹的。”

法拉第沒有作聲。戴維知道這個青年人有很強的自尊心,他接著說:

“法拉第先生,你是我的實驗助手,我不會委屈你給我當聽差的。不過是請你臨時幫幫忙,到巴黎我就會找一個合適的聽差。”

給人當傭人,哪怕隻有一天,法拉第也不願意。可這次他同意了戴維的安排。在他看來,這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即使受到一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他們一行上路了,十多天以後來到了法國的巴黎。戴維爵士原來跟法拉第講好是臨時幫忙打打雜,到巴黎以後再找一個聽差。可是,兵荒馬亂的,巴黎的英國人走死逃亡,到處都找不見了,可願意替戴維當聽差的法國人又不會或講不明白英語,於是就索性到別的地方找,在裏昂、蒙彼利埃找不到,到意大利後,在熱那亞、佛羅倫薩和羅馬也找不到。到後來,戴維對聽差一事不僅不找,而且也不提不念了。法拉第臨時幫忙變成了長期義務,原來的科學助手變成了助手兼聽差。

戴維食言,或許是因為太忙,顧不上這些小事情,但這不是主要的。戴維這人一向比較專斷,不大體諒自己的屬下,何況眼下又不好找,即使找到了,恐怕又不是那樣得心應手,幹脆,就讓法拉第一兼到底算了。盡管如此,戴維的心裏總覺有點遺憾,他吩咐法拉第做事的時候,總是態度和藹,溫和可親,不像是主人對仆人,卻像是父親對兒子說話。他們雖然不存在名義的或私下的任何父子關係,可法拉第總像是看待父親一樣看待戴維,他無論如何報答戴維的恩德是應該的。

至於那油黑、嬌小的戴維夫人,那完全又是另一回事。這個出生於鞭打黑奴之家的女性,習慣了怎樣對奴仆說話,至於法拉第,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動輒昂著頭,兩條彎彎的眉毛向上一揚,就對法拉第發布命令:

“法拉第,去把爵士的皮靴拿去擦了!快一點!”

夫人對他這樣盛氣淩人地講話,開始時他簡直就愣住了。

“嗯——大人,”法拉第含含糊糊地應著。有意磨磨蹭蹭地走到爵士夫婦的臥房門口,笨拙地彎下腰去拿靴子。

“倫敦佬!笨蛋!”法拉第仿佛聽到爵士夫人從牙縫裏擠出了幾聲輕蔑的咒罵聲。他心裏難過極了,因為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法拉第說話本來就帶倫敦土腔,他知道在上流社會會遭人恥笑,所以他到市哲學會,花費時間和心血去練發言,已經很有進展了。可是,上流社會的舉止、那站立的姿勢、說話的神態、舉手投足的功架,法拉第卻是一竅不通,今天站在爵士夫人麵前,在冷眼豎目的挑剔下,不僅不知道舉止,就連那倫敦土腔也暴露出來了,越是著急,越是笨手笨腳。

戴維爵士是法拉第的恩人,替他打雜幹仆人的活,法拉第雖然有些不愉快,但心理還算平衡。戴維頭腦裏還有取之不盡的知識,在他身邊向他學習了多少東西啊!幹點活又算什麼,償付學費恐怕也不夠。所以,為戴維服務聽其調遣心甘情願。可最痛苦不過的是戴維夫人的指手畫腳。但為了長遠利益,法拉第還是盡力地克製著自己。備受欺淩,這種日子不好過。他忍無可忍了,雖然嘴上未說出來,可內心中卻開始默默地反抗了。

“法拉第,把爵士的大衣拿出去刷一刷,爵士今天晚上要出去作客。”

爵士夫人又在發號施令了。法拉第正在埋頭做著實驗,他裝作沒有聽見。

“法拉第先生,”夫人的嗓門大了起來,她有意把“先生”兩個字說得特別重,特別地響亮,“我叫你把亨弗利爵士的大衣拿到外麵去刷一刷,你聽到沒有?”

法拉第根本不予理睬,隻管埋頭做他的實驗。夫人氣急敗壞,又拿他沒有辦法,狠狠地“哼”了一下,氣鼓鼓地走到外麵向戴維告狀,說法拉第這臭小子簡直無法無天了,他眼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爵士夫人,叫他做事,他卻理都不理。戴維了解自己的女人,她愛好虛榮,對下人一貫專橫無理。他也了解法拉第,這年輕人脾氣倔,自尊心極強,隻要他應該幹的,他不用人家指使就可幹得很好,他不喜歡別人指使。對於他們倆,一個壓,一個抗,這兩個人戴維又一個都少不了,怎麼辦呢?他隻能是扮和事老的角色。戴維勸夫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