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溫馨、留戀的日子(1 / 3)

今夜,大雨滂沱,水天蒼茫。我孑然一身,淚如泉湧,思念夫君。

永強,你知道嗎?與你生活了近20年,現在回想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愧疚感湧上我的心頭。

人常說,女人和男人都是上帝搭配的,這話我信。我不善做家務,婚後家裏做飯、洗衣、擦地板的事隻要你在家,大多都落在你的身上,而你總是樂意地搶著幹。現在我才明白,你似乎是為了趕在有生之年將自己一生的活幹完一般。你去永壽、延安工作,隻要回到家裏,總是忙個不停。

你是個愛家、戀家的男人。你無論在外出差或是學習,從來也沒有忘記過給家裏打電話。在延安,你不管工作再忙、身體再累、時間再晚,都要來電話問候一下,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你還經常埋怨我出差、學習時,不給家裏打電話。當時我辯解說:“我還不是想給咱家節約一點話費嘛!”你說:“難道話費比情感還重要嗎?”一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從此以後,我也就學著你的樣子,隻要在外出差、學習,一有空閑,就馬上給家裏打個電話。

回到家裏,你一有空閑時間,就抽空去買菜,菜市場有些人都認識你,有一次買菜忘記帶錢,賣菜的人說,你把菜先拿走,下次來一塊給。

至今我還記得:你走後,我又最後一次為你收拾房間,這裏既是你的辦公室,也是你的宿舍,甚至是你半夜餓了泡方便麵吃的地方。我幹著幹著,耳邊突然好像又聽到了那首熟悉而又充滿深情的歌——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不必費心地彼此約束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依稀記得,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也是在你那兒。不記得是誰作的詞、誰作的曲了。我隻記得你先唱了一遍,接著又教我唱了一遍,然後是你,接著又是我……如此重複過幾遍後,平常不善文藝的我,居然很快就把這首歌的歌詞連同曲調全都刻在我腦海裏了。

那天,大概是為了表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或許我們夫妻雙方都擁有這種相同的互敬互愛、白頭偕老的美好願望和共同心跡吧,當時我們歌罷,隨即贏得了在場的秘書和司機的一陣陣喝彩和掌聲。

說實話,那時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並不十分出色,曲子也不十分優美,隻能算是一首很一般的歌。可是,現在再回憶起來,我總覺得這首歌的主題和曲調用在我們夫妻二人身上,是那麼的恰當。不僅很恰當,而且還表現出了我們這種人到中年後的、久違了的美麗和浪漫。那天,唱著唱著,我便從你眼中捕捉到了一種惟有丈夫對愛妻才會有的那深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意味深長的絕美意境。它是一種大丈夫為盡忠瀟灑分離後脫俗的懷念,是一個愛情故事與家庭版本彼此相融、完美結合的千古絕唱!

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

延安的冬天要比關中冷得多,但我與永強同唱的這首歌卻美得令我心花怒放。不知什麼時候,那黛綠色的群山一下子披上了火紅的顏色,無邊無際起伏的山巒,熱烈奔放地展現著,燃燒著,似乎知道自己生命短暫,所以渴望一種淋漓盡致的奉獻或痛痛快快的死亡。

說實話,自從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輝煌、如此感人的景象呢。

剛認識你的時候,那個在西北輕工業學院教書的你,在書裏拿出你當作書簽的一片紅葉,告訴我說:“誰找到並擁有這樣一片美麗的紅葉,誰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言外之意,你和我都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後來我們結婚後,我發現那片紅葉還被你完好地夾在你經常翻動的那本書裏,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那片葉子被壓得平平的,幹枯之後,呈現出一種暗紅的顏色,血染過了一般嬌豔奪目,在柔和的橘色燈光下,分外有種浪漫和抒情的色彩。在我眼中,就像一個埋藏心裏凝固的夢,就像一縷永不褪色的相思,就像一股時時在電話那頭傳來的祝福。從那時起,在我腦子裏,不時浮現出那種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浪漫畫麵,總是在盼望著有一天,等你閑了,陪我一起再一次重溫我們曾經擁有過的幸福,共同走進這樣一個如彩霞般絢麗多姿的真實的世界。

記得有了孩子後,我們去了一趟北京,那已是11月份,北京很冷。但我執意要去香山看紅葉,雖然別人已告訴我紅葉早在一個月前就凋零了。可你還是陪我去了。我們到了山下,向上看去,隻見灰蒙蒙一片,哪兒有一點豔紅的色彩!可我心裏依然不相信,我竟會找不到一片紅葉。那一刻,我就好想、好想親手摘一片紅葉,回家親手夾進你床頭隨便一本什麼書裏,等你夜深人靜打開它時,能有一個意外的驚喜,哪怕隻是為了讓你知道妻子對你這份恒久不變的情!矢誌不渝的愛!我心裏也就滿足了。然而,我們從山底一直爬到山頂,沿途除了在初冬的寒風中瑟縮發抖的灰蒙蒙的枝條外,我一無所獲,隻能懷著一股悵然,遺憾的心情,兩手空空地跟你一同下山了。

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後來,我到延安去看你的第一個秋天,延安的山山峁峁,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貧瘠和荒涼,不僅有花有樹,而且也有一大片被秋霜染紅的紅葉,當我看見它的一刹那間,那紅葉仿佛就在我麵前瘋狂地燃燒了!

我十分興奮,異常激動,像朝聖者一樣神色肅穆,甚至還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目不轉睛看著那漫山遍野的火紅的秋葉,如血一般生動美麗,像夕陽一般燦爛壯觀。我悔恨自己不是畫家,不能把它塗抹成永恒,也責怪自己文字功底太淺,無論如何也描繪不出這人間少有的精彩絕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揀起一片最大最美的紅葉,悄悄夾進你辦公室書桌放著的書本裏,像一種你我之間早就習慣心領神會的那樣,使我的影子時刻陪伴在你身邊。

這樣的日子是多麼令人懷念呀。陝北的天是那樣的藍,山溝溝裏的泉水是那樣的清澈。不知為什麼,當時我總覺得延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親切,也許這都是因為永強你在延安這片黃土地上工作的緣故吧?即使陝北黃土高原上那古老、凝重的黃色,也成為當時我心中最留戀、最難忘、最美麗、最真實的色彩!

那次急急忙忙離開延安,是因為放心不下家裏多病亟待住院治療的老人,急著趕回鹹陽,我坐了一次飛機,那銀亮的飛機,高高地無聲無息地穿過甘泉、穿過富縣、穿過中華始祖軒轅黃帝安歇的寢墓黃陵,一點點遠離丈夫,到達鹹陽機場的時候,我忽然感到盡管是冬天,延安的太陽卻那麼柔和,它安詳地從空中灑下來,將它的溫熱放射出燦爛的光芒來,使一貫內向寡言的我,真想就這麼永遠留在丈夫身邊去述說衷腸,去走進那燃燒的山林,走進那冬天的太陽,走進那明淨的藍天,永遠住在永強的心裏……那時,我們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就要這一片驚人的美麗、一份家的寧靜、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平淡而又溫馨的生活!

記得在你辦公室套間房裏的那張空蕩蕩的床上,我依偎在你身邊,輕聲問你:“你想家嗎?”

“想!我好想好想呀……”一提起家,你一下子就有些酸楚起來,那份難忍的相思,那份與親人遠離的苦痛,還有許多即使夫妻也隻能在枕邊才會說的悄悄話,從你那棱角分明的嘴邊像清澈的泉水般噴湧而出、綿綿不絕,連同你那顆滾燙的心一下子席卷而來,望著你那關切的表情和語調,我真怕自己會止不住噙在眼裏的淚水,在你麵前失聲痛哭。我好想你回家呀!

為了你年已八旬的父母,為了兒子,為了所有想念你的親人朋友,更為了我這個當妻子的所有的思念和幸福,我多想湊近你耳邊說一句:“永強,你還是請求組織把你調回來吧!”

你再也沒有說話,我也好久沉默不語。

“等等吧,以後會好的。時間長了,你也就習慣了。”你安慰我說。

“但願如此。”我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記得我們曾打算過,等兒子浩浩考上大學後,我就可以放棄鹹陽的這份工作到延安去陪你……每當想到這些,有多少個夜晚,我的淚水都在不覺間打濕了枕頭。

其實,人到中年的我,心裏總也想像不出作為你的妻子,此生我還能不能與你共享那種夫妻兩人天天廝守的情形。因為你整天忙得沒有時間和我在一起,加之又在不同的城市工作,所以結婚近20年來,我們的家庭生活和夫妻感情總是聚少離多,我不相信歌裏唱的什麼“人會長相守”之類的話,因為我做夢太多,麵對現實生活容易失望,每一個夢,都隻是一種或愛得纏綿悱惻,或愛得死去活來的情感經曆,但我從沒有設想過這樣的情感有一天竟會化作雲彩、變成嫋嫋輕煙離我遠去。

在我的記憶中,你住在辦公室套間簡陋的臥室裏,房間裏很簡單,惟有一張大床。當然也很幹淨,罩著天藍色床罩的雙人床,低低地靠在一角,另一角是一台電視機。屋子的另一側,放著一把椅子、一個衣櫃、一個書櫃。看來,一位市委副書記的“家”,簡直可以拿空空如也來形容才算恰當了。

在我眼中,你的房間不僅顯得太單調、太嚴肅,甚至都有些寂寥和寒酸了。我想,假如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你忙完一天的工作,筋疲力盡地和衣躺在冰冷的床上,麵對慘淡的牆壁,那種空虛、孤獨、恐懼的感覺便會充溢著你心靈的每個角落,使你想家的那顆孤獨的心真的無處可躲。難怪多少次深更半夜你坐在昏黃的燈下,在電話裏告訴我說:“我想家想得好苦,好苦哇……”尤其是那次你患了重感冒,你將一米七四清瘦的身軀蜷縮在空蕩蕩的床上,任思緒無邊無際地瘋狂馳騁。

風夾著雨點打在窗玻璃上,那是一種怎樣心慌、痛苦和心碎的節奏呀?此時,如果我向你伸出手說“快回來吧”,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飛到我和孩子的身邊。可是,作為一名市委領導,你太忙了,以至忙得沒有時間陪老人說話,陪兒子聊天,陪我逛街。我總覺得,在自己身邊就沒有像你這樣的人,人家所有的人都在忙著讀書,忙著賺錢,為那些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的東西而奔波,又有什麼人顧得上去顧及別人是否孤單,軟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