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如驚雷把杜若擊醒。
難道真的是色衰而愛馳？
從前，她深知無法挽留住被歲月奪去的花容月貌，可至少相信一片真心能換來夫君一絲絲的憐惜。
而事實竟然是——十年夫妻，換來的是一杯毒酒！
“明鶴……”
一股鹹澀的淚水在蒼白的臉頰上淌過，一閃而去後，再找不到存在過的痕跡。
這不是杜若第一次哭，卻是第一次哭得那麼平靜。
楚明鶴漠然的背影漸行漸遠，杜若隻覺得自己的心逐漸涼透了，感到疲憊的她不想再掙紮。
她知道楚明鶴恨她，恨她獨占這個正妻之位十年之久，把他屬意的女人全攔在楚府的高牆之外。隻是杜若沒有想到，楚明鶴竟然想要她死！
“明鶴，你知不知道……”，杜若橫躺在冰涼的地毯上，燭光在她視線中愈來愈昏暗。
淚已止，她也再沒有力氣動彈，隻是暗暗嚅囁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懷有你的孩子了，今晚，我本想告訴你的……”
“哼……”
一陣陰森森的冷笑掠過耳畔，讓杜若微微打了個寒顫。
原來，紅衣女子還沒走。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是想要親眼看著我死嗎……”
杜若口中流淌出一股黑血，人之將死，她再沒有昔日正妻的彪悍。
“杜小姐，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把事情真相告訴你吧，也叫你別死得不明不白！”
紅衣女子驕矜地擺弄幾下頭釵，她俯視杜若的眼神充滿憐憫，還有一絲悲涼。
“真相？什麼真相？”
杜若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微微喘氣。
那抹鮮豔的紅唇撩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如一把尖勾把杜若的心弦再次拉緊。
隻見紅衣女子俯下身，湊到杜若耳邊，低聲道：“其實，楚公子早就知道你懷有身孕！不過，你生的孩子，他一點也不在乎！”
“什麼？”
“告訴你吧，十年前，明鶴娶你，並不是愛你，而是因為你們家的權勢！有你父親杜百通的財勢和在京城的人脈，明鶴的父親，也就是楚敬天楚大人才能在短短幾年內平步青雲，從一個禮部尚書坐到當今宰相的位置……可是如今，杜家經營不善，生意敗落了，你自然就再沒利用價值了……”
“什……什麼？不會的，不會的……”
杜若睜大眼睛，滿是驚愕，昔日的恩愛的場景盡數在腦海中掠過，雖然遙遠，卻依舊感覺真實。
“你胡說！”
杜若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喊，每一個字都沾上濃濃的血腥味。
“哼，信不信由你……”
紅衣女子神色悠然，沒有罷休的意思，繼續說道：“你死後，你帶來價值千金的嫁妝盡歸楚府所有，而你活著，因為你母家敗落的關係，還可能會連累楚府！你說，這樣算算的話，楚家會容你嗎？不過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你還是楚家的媳婦，明鶴會對外宣稱你是因為賢良淑德，為家事日夜操勞過度而死的，然後為你風光大葬！你就安心吧……”
說完，紅衣女子掩麵一笑後，踩著紗裙，揚長而去，連那蓮步款款的纖影都透出一股子狐媚子的妖氣。
杜若橫躺在房內，眸子直勾勾地瞪向房梁，七竅流血。
彌留之際，短短二十六餘年的人生在杜若眼前飛快掠過。
她還記得十年前，楚明鶴掀開紅蓋頭時，那滿臉的驚喜和歡愉；她還記得，那一夜，楚明鶴捧起她粉嫩的臉蛋，說過的一大堆甜蜜的情話……
昔日的夜夜春宵的情愛，是她太傻陷得太深，還是楚明鶴藏得太好，裝得太像？
“孩子，為娘對不住你……”
杜若護住漸漸僵硬的腹部，哽咽道：“十年來，我竟一點也沒看出楚明鶴的狼子野心，害得你枉死……”
“楚明鶴！”杜若狠狠詛咒道：“我真心待你，你卻這樣無情對我！我發誓，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罷，杜若吐出一口黑血，便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