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裏,明月高懸,雪花紛飛。郊野間冷得徹骨,卻靜得淒美。
杜若醒來時,恰是五更天極寒時分,四肢僵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我,我已經死了嗎……”
杜若蠕動嘴唇,喉嚨幹涸得就快撕裂。
借著月光環視四周,還尚可辨認出這裏是座破廟。
漏雪斷瓦的屋頂,蛛網密布的觀音石像,白瓷香爐依在,可香火卻不再鼎盛,四處彌漫的是人間世事滄桑的氣息。
奇怪的是,一旦追溯起昔日中毒而亡的情景,杜若腦中便一片絮亂。
紅燭,琉璃杯,還有火光下那弱柳扶風的媚影……無數個淩亂的片段交錯混雜,最後化作一片混沌,消失無蹤。
無論再怎麼努力,杜若也記不起枝末細節,仿佛那些早已成為年代久遠的曆史。
但是,杜若永遠無法遺忘被丈夫背叛的錐心之痛。
懵然間,杜若伸出十指,隻見其形若枯枝,再低眸一瞥,便見到自己身裹蓖麻粗布,衣裳襤褸,簡直無異於沿街乞討的乞丐!
“我,我難道是重生了!”
她想起《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過幾則古人借屍還魂的故事。
傳說有一胡氏,死一日複蘇,與家人皆不相識,亦不容其夫近前,細詢其故,竟是陳氏女之魂。
原以為古書杜撰的詭事奇談都是編者臆造,沒想到今日居然讓自己碰上了。
杜若一時間欲哭無淚,投個尋常人家也罷,這一醒來就是個半死不活的皮囊。上天讓她重生,難道就是要讓她受盡乞憐之苦?
一股涼風在牆縫間吹來,杜若深深打了個寒戰,眼下不是埋怨的時候。
她本能地在黑暗中摸索,想抓來幾把稻草蓋在身上取暖,熟知這一抓,好像碰到個柔軟的活物。
“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已經凍死了呢,哈哈哈……”
一陣渾厚的笑聲衝破黑夜的冷寂,杜若馬上縮回手,驚嚇成一團。
“誰……誰啊?”
“姑娘,既然你還活著,那是否介意過來幫我一把呢?”
話剛落下,杜若便感覺隔壁草堆間似乎有黑影在晃動,若有若無。
“姑娘放心,我並不是什麼惡人”。
見杜若按兵不動,那邊又傳來聲音,“我是山上的獵人,不料晚上出來打獵的時候被一豹子所傷,就躲到這土地廟來了。現下傷口還在流血,我疲憊不堪,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希望姑娘能來幫幫我!”
“獵人?”
這寒冬臘月的,哪裏會有人大半夜的出來打獵?
杜若滿臉疑惑,可由於好奇心作祟,她還是悄悄挪過去。
在逐漸明朗的視線中,黑影的輪廓愈加清晰。而在挪了十步之後,杜若一下子驚呆了。
在朦朧的月色下,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靠在草堆裏,麵如冠玉,五官柔美,精致的眉宇間還透露出絲絲不凡的英氣。
“姑娘,姑娘!能幫我處理一下傷口嗎?”
男子柔和的嗓音如同陣陣春風,瓦上的漏雪還沒飄到他那邊,就已經融化了。
良久,杜若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此男子俊俏得如畫中仙般,與人間的凡夫俗子有天壤之別。
“好,好……我看看……”
杜若愣愣地點點頭,可這湊過去一看,又是吃了一驚。
隻見一條血淋淋的口子從男子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胸腔,衣縫間撕裂的皮肉依稀可見,觸目驚心。
“這,這……”
杜若一時間驚慌失措起來,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口。
“我,我要怎麼做?”
“姑娘,恕我鬥膽,麻煩姑娘幫我解開衣服,我懷中有一瓶金創藥,請姑娘幫我敷上!”
“解衣?”
聽到這倆字眼,杜若雙頰間漂浮的紅暈一下子蔓延到耳根。
說實話,這輩子除了楚明鶴,她還沒有碰過其它男人的身體。
可眼下這名男子性命垂危,思忖了片刻,杜若一咬牙,便一邊瑟瑟地揉搓著幹瘦的雙手,一邊向男子的腹下的衣帶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