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忍著點，我倒金創藥了啊”。
杜若輕輕抖動藥瓶，把粉末吹向傷口。
“啊……”
男子一聲壓抑的嗚咽，肌肉抽搐，神情痛苦，恐怕灑藥的痛苦比豹子的撕咬要厲害百倍。
“眼下血是止住了，可傷口實在太深，恐怕……”
杜若滿臉愁雲，可隨即一絲疑慮在心底閃過：邊緣如此齊整的傷口，根本不像猛獸所為，反而像刀傷。
“姑娘別擔心”。
男子莞爾，反過來安慰道：“我自小身體強健，又加上這瓶金創藥有特效，想來要是在三個時辰內受到及時治療的話，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三個時辰內？”
聽他這麼一說，杜若眉頭鎖得更深了，這荒山野嶺的，鬼影也沒有，哪來的大夫，又怎能得到及時治療？
可此時，男子雪亮的目光卻滯留在杜若臉上，遲遲不肯轉移。
“姑娘，你……”
他突然伸出手，往杜若右臉抹去。
“你臉上的這些，是灰垢嗎？”
還沒等杜若反應過來，男子纖長的五指已在她臉蛋上來回摩挲。
就在方才，男子無意中似乎捕捉到杜若令人驚豔的一回眸，可唯有一瞬。
“你幹什麼？”
杜若驚恐地喊道，踉蹌倒退幾步。
這一站，卻恰恰好站在月光下。
男子定睛一看，隻見這女子身段玲瓏，臉型小巧可愛。可萬萬沒想到，那塊所謂的“灰垢”其實是一塊巨大的黑斑，占領了大半邊的右臉。
“對，對不起啊……”
男子一下子驚慌起來，十指不聽使喚地在自己臉上比劃一番，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我還以為……還以為你臉上那塊兒是汙漬呢……沒，沒想到……竟是一大塊黑斑啊……”
他語氣既尷尬，又惋惜，心想著若是沒有那塊瑕疵，這姑娘應該是……
“黑斑？”
杜若霎時間呆滯住了，沒想到重生到如此落魄的窘境中不單隻，還要附上這塊骨瘦如柴的破皮囊。
從男子慌張的表情中，杜若可以想象現在的容貌有多麼不堪。
“對了，姑娘救了我，我還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男子機智地轉換話題，破解僵局。
“名字啊……”
杜若撅起雙唇，仔細思索了一番，最後卻輕輕一歎，無奈地說了句，“竟然如此，你可以叫我醜姑”。
“哦，原來是醜姑啊……”，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微微頷首。
“怎麼，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很貼切？”
“噢，不不！我沒有這樣想啊……俗話說，心善則貌美嘛……”
杜若汗顏，這個說法怎麼聽都像是嘲諷。
“那姑娘怎麼會在這裏，你的家人呢？你就住在這裏嗎？”
沒想到才認識了不到一個時辰，男子倒問東問西，好像他們已經很熟的樣子。
家人？
提起這個字眼，杜若突然覺得空落落的，父母已年邁，知曉自己死訊後，不知道會怎樣一番捶胸頓足，悲痛欲絕。
想著想著，一股濃烈的恨意就油然而生，還波濤洶湧。
天下男兒多薄幸，楚明鶴不僅負心，而且心狠手辣，連對十年糟糠之妻下毒這種齷齪事也幹得出來，簡直是衣冠禽獸！
“喂，姑娘！”突然，男子拍拍杜若，“你，你是不是哭了？”
杜若扭過頭去，拭去眼角的淚花，暗暗抽泣幾聲後，沒好氣地說：“好了好了，別說話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明天……”，說著，她摟了一捆幹草，挪到隔壁睡去了。
……
隆冬的早晨來得遲，杜若睜開眼睛時，穹蒼明月依舊皎潔。
“咦，那人呢？”
見草堆內一點動靜也沒有，杜若心一沉，馬上從窩裏彈起來。疾步過去時，卻見草堆裏已經空空如也了。
“那人已經走了嗎……”，杜若暗暗嘟囔道：“走得也太急了吧，我連你名字都還沒問呢……”
杜若緊攥手中那隻精致的白瓷藥瓶，心中湧出一股股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