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人彘(1 / 1)

以佛堂為掩護,私造地牢,楚敬天確實是老奸巨猾。

杜若捧著一座光線微弱的燈盞,穿過狹窄的地道。

刺鼻的腐臭撲麵而來,令人作嘔。同時,陰冷的空氣也十分犀利,好似能夠刺透骨髓。

在走下石梯的那一刻,杜若徹底震驚了。

與其說這裏是地牢,不如說是地獄。

第一幅景象,陰冷得石室裏,右邊木架上擺放滿小巧的刑具,血跡斑斑,琳琅滿目。有幾個做得頗為精致,杜若曾在古書上見過。

那件以鐵匣子為底座,上麵是個白玉彌勒佛頭像的,叫做神佛之淚。

鐵匣子的一側有一小孔,使用時隻需把犯人的手指伸到小孔中,輕輕搖動匣子上的轉盤,便能觸動機關,讓犯人體驗到手指骨肉分離之苦。同時,匣子內有一根長管,把血液輸送至白玉頭像處,所以,轉盤一動,鮮血就會從彌勒的雙眼流出,恰似神佛懺悔流淚。

在濃濃的血腥味之中,杜若捧著燭光,繼續往前走。

一座座三四平米見方的牢房排列於兩側,鱗次櫛比,有的鋪著發黴的稻草,有的還殘留一灘黏糊糊的血跡……

片刻之後,杜若已然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就快窒息。

在這個鬼地方,別說人了,恐怕連生於溝渠暗道的蟑螂老鼠都無法存活。

“誰……”,杜若一聲驚叫。

前方黑暗處傳來一點動靜,像是風聲,又像是呼吸。

她瑟瑟地抬起燈盞,讓微弱的燭光灑向前方陰冷的黑磚,殊不知走著走著,自己已經走地牢的盡頭。

盡頭處,是一幢密不透風的石牆,石牆前擺放著一個大甕。

深灰褐色的底子,還有幾十道幹涸的血跡從甕口淌出,延伸至甕腳。

杜若從來沒見過如此巨大的瓦器,就像是專門為某種目的而燒製的。

“你們這次又想幹什麼?”

突然,一個白白的,毛發亂糟糟的東西從甕口中竄出來,還會說話,分明就是個人頭!

“啊……”

杜若一聲尖叫,踉蹌倒地。燈盞打翻,蠟油灑了一地,地牢頓時陷入黑暗當中。

杜若手忙腳亂地把燈盞扶起,好在總算救回了一點微弱的燭光。

瓦甕,血跡,人頭……眼前種種,讓杜若腦中浮現兩個字——人彘!

野史有過記載,曾有暴君斷人手足,挖眼,去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以此取樂。

可野史之言,豈能當真?

人若真被截去四肢,看不見,聽不見,那又能存活幾日?

“哼!這次是個女娃啊……”

灰甕裏傳來嘶啞刺耳的聲音,恍若鬼魅。

“姓楚的,無論你如何折磨我,我杜百通都不會說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杜百通?!

聽到這個名字,杜若心弦一顫。

甕中的聲音雖蒼老嘶啞,可那股從喉嚨裏迸發出來的猛勁還真與昔日父親責罵犯錯學徒時言語的威嚴有幾分相似。

“爹……”,杜若顫顫巍巍地喊了句。

“呸!楚敬天,別以為這次找個女人來就可以讓我妥協!你這個無恥、卑賤之徒!老天有眼,絕對不會容你這樣狠辣的人存活於世,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

一陣竭嘶底裏的唾罵後,甕人口中突然湧出一股鮮血,沿著冰涼的甕壁流淌到地牢的磚石上。

“爹……”

又是淒厲的一聲,杜若隻覺得喉嚨中好似有一團火焰,灼得她火辣辣的疼。

那聲音,可不是杜百通的嗎?從小到大,聽了十六年,杜若又豈會認錯?

“我,我是若兒……是若兒啊……”

杜若爬到甕旁,一抬頭,在微弱的燭光下,隻見那滿頭的白絲,還有兩個被剜去眼球的黑坑。

“爹,您,您怎麼會……”

杜若驚恐地捂住嘴,淚水決堤,啪啪地落在冰涼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