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兒,你怎麼來了?”
老鬼眯縫著眼睛,咂巴咂巴嘴,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隻聽房間裏隱隱響起骨頭哢嚓哢嚓的聲音,“師傅是真的太老了……”,老鬼無奈歎息一句,小心地掰弄背部那根幹脆的脊骨,搗鼓了好一會兒,身子骨才舒坦些。方才那鬼步移影的招數使得太快,弄得腰椎那邊的骨頭差點散架。
玄辰陰沉著臉,那張白皙的麵孔僵冷得如同染上層薄薄的冰霜,在燭光下折射出一種肅穆的陰寒。他繞過老鬼,徑直向暈倒在地上的杜若走去,“師傅,您嚇著雪綢了”,玄辰滿臉愁雲,靈活的指尖在杜若的手腕上一趟而過後,方才稍稍舒來了緊蹙的眉頭。還好,杜若隻是一時受驚過度,再加上這攝魂迷香的藥效才暈厥過去的,並無大礙。
“哼!”老鬼撇撇嘴,道:“你這小子,才認識她多久,怎麼就這般這樣護著她啦?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師傅!剛才我跟這丫頭解釋了那麼多,站得我腰板都酸了,可這丫頭片子好像就是一直在裝糊塗呀!那為師我一時情急,就……”
“師傅,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那什麼長生不老”。
玄辰冷冷的一句,立即就堵住老鬼的嘴,讓老鬼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伸出冰涼的食指,撥走垂在杜若臉頰上的發絲。玄辰記得,第一次遇見杜若時,她雖妝容邋遢,可舉止言語活潑可愛,特別是眉眼間泄露的狡黠和率真,讓人一見難忘。可如今,玄辰看到的是,這個女子在昏迷中依舊深眉緊鎖,稚嫩的臉龐上逗留著絲絲驚恐……
“那,那你說該怎麼辦?”老鬼甩起眼色來,他最看不慣自己這個徒弟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樣,“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隻有這樣,這孩子才會永遠留在這裏,不然,隻怕她每天都想著如何逃出去……”
玄辰沒有理會老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投落在眼前這個清瘦的女子身上,隻見他緩緩卷起衣袖,敞露的臂膀上浮現幾道曲卷的傷疤。
“辰兒,你塗了為師給你新製的膏藥沒?”老鬼骨碌著眼珠子,睨到玄辰的手腕上有一條銅錢直徑大小的傷口,還沾著血跡。
房間裏陷入的一片別扭的安靜,老鬼茫然地嚅囁一番後,咂巴咂巴嘴,一邊撓著光禿禿的前額,一邊輕聲說道:“那藥的愈合效果更好,也不會留下什麼明顯的疤痕……”
蓮花香爐上的白煙越來越濃,乍眼望去恍如一片煙雲。
玄辰微微一俯,起身時,杜若已經安靜地沉睡在他的懷裏了。“師傅,我先帶雪綢走了,房中還有迷香,呆久了怕對身子不好”,說罷,玄辰抱著杜若便往門口走去,他隻覺得懷中的這個人兒消瘦憔悴,輕飄飄的簡直如同墜在手上的一尺絲綢。
“你,你!”
見這個好徒弟對自己不理不睬的,老鬼氣得吹胡子瞪眼,忿然地在背後暗暗罵道:“哼!為師真是養了隻白眼狼,胳臂肘子往外拐……”
玄辰晃動的背影悄然掠過絲絲冷寂與失落,片刻之後,昏暗的燭光之下,便隻剩下老鬼傴僂的身影,藥味嗆鼻的藥房裏又恢複死一般的平靜。
“唉,罷了罷了……”,老鬼杵在木桌旁,長長地歎了口氣,畢竟這孩子這段時間來失了不少血,身子虛弱了不少,他要怎樣就隨他去吧,隻要不壞了自己的大事就好。沉思了大半天之後,老鬼才捧起桌上那碗龍血湯,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是這藥涼了,還是那東西比往日加多了的緣故,把空蕩蕩的藥碗往桌上輕輕一磕,老鬼隨後扶著桌邊就打了個寒戰。
今日這龍血湯的腥味太重了點,連他自己也有點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