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姣好,灑在空曠的庭院裏,單調的青磚恍若被鍍上了一層雅致的白銀。
“夫人,今夜風大,您還是回房裏去吧,免得到時候著涼了”。
女人獨倚欄杆,沉寂地凝望遠處僻靜的荷花池,一對青黛似蹙非蹙,髻上斜插著一支銀白色的步搖在涼風中輕輕搖曳。
池水空明,倒映著一池子的殘蓮枯荷,叫人越看,就越難以釋懷。
丫鬟拿出一件披風,小心地蓋在女人雙肩上,也是愁眉苦臉。
“白芷,你早上不應該那樣說話”,女人輕輕按摩著眉骨,眼眸中似乎流露出湧湧黯淡的愁情,淌落在青磚上,與幽暗的月光融為一體。
“夫人,您是指我在綢緞莊教訓那些刁民,還是指我早上頂撞了那個狐媚子幾句?”
白芷語氣強硬,可聽得出幾分委屈。
“白芷,你嘴巴就是厲害……”,女人把臉轉向天際那輪皎潔的月亮,似乎在幽怨,又似乎在期待些什麼。“莫瑩瑩又不是傻子,你那含沙射影的,她難道還聽不出來?說到底,你罵她賤蹄子,罵她狐狸精……”
“其實,那不就是在罵你和我嗎?”
女人的目光往白芷乖戾的神態間一掃,又挪向遠方,譏諷地勾起嘴角。
“夫人,您怎麼能這樣說呢?”白芷又急又氣地說:“夫人您伺候了楚公子這麼久了,你為公子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呀!那個莫瑩瑩算個什麼東西?她隻不過是一時好運罷了,少爺無意的一夜寵愛,竟讓她懷了孩子……哼,要不是為了那個孩子,她一個青樓的歌伎能踏進丞相府?做夢去吧她!”
“夫人,您,您也別喪氣呀……”,見女人目光空冷,白芷又連忙上前安慰道:“依奴婢看,楚公子心裏還是最在意你的!雖然這幾年來,公子是納了不少女人回來,可這吃的用的,三年來,公子都差人送最好的過來。而且,公子就算再忙,每月都會抽空來看你不是嗎?”
“是啊,他是對我挺好的……”
女人淡淡一笑,卻把臉掩過一邊,眸子中透出一種痛徹心扉的絕望,暗暗翕動薄唇,“要不是因為三年前我為他做過的那件事情的話……”
女人突然想起一張可怕的臉,一張布滿血汙的臉。
涼風襲來,撞得掛階旁的紙燈搖晃不止,女人突然打了個寒顫。
“喲,姐姐,這大半夜的你怎麼也在這兒呢?”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女人驀然回眸,隻見一抹妖嬈的黑影晃晃悠悠地走過石橋,慵懶的體態略顯乏倦。女人霎時間警覺起來,這楚府裏的女人之間,要麼是主仆,要麼,就是敵人。
一聽見這個嬌憨的聲音,女人就會想起那張矜假的臉來。
“瑩瑩妹妹”,女人親昵地喚了一聲,緩緩地站起來,“這麼晚了,妹妹怎麼也來這裏啦?”
黑影款款蓮步,一襲簡單的月白長裙,完美地掩飾了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驕矜和倨慢,熱忱地打招呼道:“姐姐,真是巧了,能在這裏遇見你!”
“是啊,真巧!”
莫瑩瑩好像陰魂不散一般,本來好不容易耳根清淨一下,如今她居然又找上門來。女人心中不悅,可笑靨依舊習慣性地綻放,客套道:“妹妹還真有閑情逸致,可聽說麟兒不是病了嗎?妹妹怎麼不照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