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玉杏簪(1 / 2)

夜陌掐住一支羊脂白玉簪,簪頭那抹淡雅的妃色恰好被雕成一朵金蕊白杏,頗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巧妙心思。

玉瓣飽滿,欲開不開,恰恰應了那句“似嫌風日緊,護此胭脂點”。越細細賞玩,就越覺得那嬌羞含蓄的花態簡直與某人在花間翩翩起舞的神韻如出一轍。可看那釵頭有點點磨損的痕跡,似乎也有些年代了。

玉簪在陽光下圓潤如截脂,一時間,夜陌陷入了哀愁的漩渦中,那欲蹙又舒的橫眉便是最好的證據,不過他從不以這種衰頹的神態示人罷了。

一杯清冽的香茗熱氣繚繞,孰知他手肘無意間一挪,杯傾茶潑,一淌嫩綠的茶水從杯口飛流直下。可就在這時刻,一隻敏捷的手掌如疾風般拾起空杯,在彎臂來個水中撈月,一係列動作快得不見蹤影。最後,香茶盡數潑入瓷杯中,一滴都未灑在冰涼的青磚上。

“王爺,你怎麼突然間拿萱妃娘娘的遺物出來了呢?”

庭院裏,公孫嬤嬤把瓷杯放回杯托中,凝視著那隻白玉簪,神色有些許不悅。

“嬤嬤!”

夜陌驀然從深思中蘇醒過來,驚愕一瞥,似乎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我看院子裏那株杏花快開了,觸景生情,想起母妃,就拿出來看看罷了……”

這寬敞的庭院裏,沒有雍容華貴的芙蓉,沒有富貴逼人的牡丹,甚至連一株好養活的青鬆翠竹都沒有。唯獨有一樹白杏,花苞柔嫩綴滿枝頭,粉薄紅輕,嬌而不豔,獨占一園春色。

公孫嬤嬤揚起竹青色樸袖,雙膝一彎,坐在石凳上。深褐色的眼眸嵌在微微下陷的眼窩中,眼角如水波般泛起的褶皺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娘娘她,最喜歡的就是杏花……”,嬤嬤眺望著不遠處的那株杏樹,黯然失神,“白白嫩嫩的,多好的杏花啊……”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前有古人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後卻有不知好歹的書生譏諷它騷媚低俗,涼薄無情,實在是一知半解,曲解杏花的婉轉多情。

“王爺!”

嬤嬤一抹犀利的目光,把夜陌擾得心神不安。她翕動幹涸的雙唇,語氣深沉,道:“老身如今鬥膽問王爺一句,王爺,萱妃娘娘的仇,您還記得?”

“記得!當然記得!本王永誌不忘!”夜陌雙指一鬆,玉釵便落在他掌心中,緊緊攫住。

“嬤嬤,您怎麼問起這個?母妃的事情,本王一刻都不會忘啊!”

那副悲天憫人的頹態彈指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見狀,公孫嬤嬤才稍稍收起咄咄逼人的怨色。

“那就好!”嬤嬤點點頭,鬢上一縷白絲在陽光下折射出幽月般的寒光。可轉眼間,眼眸裏又是另一番幽怨的冰天雪地。

“可是,老身聽說,王爺最近有點不務正業,流連於青樓不說,還氣走了雲羅郡主啊?王爺您究竟在幹什麼呀?”

“我……”,夜陌霎時間無言以對,他把玉簪收回懷裏。

其實,方才,他除了緬懷母妃之外,還眷戀追憶著個翩躚的倩影。夜陌避開嬤嬤清肅的目光,生怕被她看出半點端倪來。

“罷了罷了,嬤嬤已經年老,也管不了你這麼多了!”說著,公孫嬤嬤搓起拳頭,忿忿地叩了幾下石桌,滿臉羞憤,“可是,陌兒!”她猛然投去一抹失望的目光,那一聲陌兒,讓夜陌有點受寵若驚。

自從母妃死後,這位朝夕相伴的老仆便再沒這樣喚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