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帶蜿蜒,圈出京城的繁花似錦,落英繽紛。茅簷人靜,蓬窗輕掩,朱紅色的船舫推動河岸的碧波,悄悄地漫入寂靜深處。
“雪綢,這是最後今年最後一壺桃花酒,以後若再想喝,就唯有等到明年了”。
浣惜端起觥籌,仰頭一飲而盡,酒中既有沁人心脾的香甜,也有攪得回腸九轉的嗆辣。甜澀交織,清冽冰涼,一下子灌得太急,浣惜不由得掩住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姐姐,這酒一年四季都有,喝完桃花酒,可以釀青梅酒,玉葡萄酒,怎麼用愁沒酒喝呢?”
杜若一雙明眸與茶色的桃酒相互輝映,倒被熏出幾分莫名的哀愁來。
今日說好要遊船暢談的,孰知最後竟各自喝各自的酒。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有蕡其實……哼!”吟著吟著,浣惜突然發出一陣嘲諷的冷笑,迷離惝恍的眼神透露出淡淡的醉意。她一邊掐著酒杯,兩泓秋水般朦朧柔美的眼眸欲閉不閉,口中哼著曲子,一邊用杯底輕叩油膩的木桌。
“雪綢,你知道嗎……”,浣惜輕輕合上眼睛,粉嫩的眼瞼恰似正燦爛的桃瓣。她把雲鬢倚在玉臂上,靠臥在桌上,絲綢般的黑發在流散開來,十分華美。
浣惜弱弱地低語道:“這天下的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這女人就想是一杯桃花酒,偶爾想起來的,便回味回味,可當有新酒出來,他們便會渾然忘了這舊酒的滋味……”
“姐姐,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樣的話來?”
杜若微蹙煙眉,良久,她拂去掩在浣惜兩頰上的青絲一看,竟發現她已經睡著了,鼻息中彌漫著濃濃的酒氣。這個浣惜,也不知道趁她不注意喝了多少杯。杜若晃晃酒壺,才發現裏麵已經空了大半瓶。
在杜若眼中,浣惜一直都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側目於人間情愛的性子,可方才的字字句句,似乎都透露出被情所傷的哀怨。難道,她真有了鍾情的男子不成?杜若托起粉腮,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人。
“哼!沒想到他還真招桃花……”
杜若似笑非笑地搖搖頭,眸子驀然透過帷幔,落到船舫外的碧水之上。某人冰鑿一般冷漠的臉龐浮現在一帶春水中,在河波中暗暗搖動,看得她有點恍惚。
一時間,杜若也覺得酒勁兒上來了,便倚靠在窗欞邊上,緩緩合上雙眼,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這些日子以來,她實在太疲憊了,甚至有些心力交瘁。可剩下的路該如何走,杜若心裏一點頭緒都沒有。
突然,船身劇烈地搖晃了幾下,發簪上垂下的玉墜蕩了蕩,悄悄地拍打在杜若的嫩腮上。
敢情又碰到岸堤啦?不知道是河道太窄,還是船太寬的緣故,一路行舟總是不是這樣撞兩撞,開始還把幾隻酒杯震翻在地板上。
杜若揉揉酸疼的眉骨,依舊沒有睜開雙眼,心裏琢磨著,船舫這樣被卡住也好,免得到時候飄著飄著,不知道被河水送到哪裏去了。
隻是,她不知道,船舫依舊在慢悠悠地溯流而下。剛才那陣動靜,是其它東西弄出來的。
暖風一吹,赤色的紗幔如紅雲縹緲,粼粼的波光便毫無阻擋地投進來,把船頂點綴得光彩奪目。而船中酒香四溢,兩個美人都獨子枕在玉臂上,如畫中的仙子般恬靜美麗,這樣的氣氛,有些許微妙,也有些許詭譎。
突然,一個神秘的黑影無聲無息地落在船頭上,拔出寒劍,撩開珠簾。然後狹影一側,便潛入船舫裏,銳利的刀刃倒映地毯和帷幔的酡紅,如同沾上鮮血般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