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不速之客(1 / 2)

天香閣換上了一身冰雪琉璃般的裝潢,簷上波瀾般跌宕起伏有致的白綾,大廳上潔白無瑕的花束,都在冥冥中平添了一種莊嚴肅穆,冷寂淒厲的氣息。四周任何無法挪走的古董字畫,杵在中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美兒們,在這個怪異的背景下都顯得蒼白無力。

浣惜不明白,既然決定息事寧人,為何還一手策劃了如此大的排場,把杜若風光大葬。易十娘吩咐,以廳閣為靈堂,棺木就擺放在大廳中央,讓天香閣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披麻戴孝,為杜若默哀慟哭。還允許舊客來為這薄命的美人兒吊唁,來者接增美酒一壺,以解陰陽相隔之愁,慰藉佳人香消玉殞之觴。

“姐姐,你沒事吧?”

浣惜在靈柩前站了許久,黛眉緊愁,眼波悒悒。見她搖搖欲墜,嫣兒馬上衝過去攙扶,估計應該是站太久,腿酸了吧。

“浣惜姐姐,出殯的時間快到了,要不,你先回房休息吧!這裏有我和梆子看著就行了!”

一夜之間,嫣兒似乎變得乖巧懂事了許多,那雙眸子如兩泓蕭索的秋水,褪去嬌嗔蠻橫的稚氣,多了幾分落花流水平常心的沉穩。

“好……”,浣惜點點頭,無力地歎了一聲。

站的這幾個時辰裏,她想了許多。無論再風光也好,生前青樓女子總是命不由己,再傾國傾城的尤物都不過是僅供男人消遣的工具。生前能博得眾賓傾心,死後嬌容不再,還有誰肯為那幾把豔骨趨之若鶩?想必就算把衙門的鳴冤鼓敲穿了,杜若的冤情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如今時局動蕩,天災人禍頻發,南方黃河之水泛濫成災,北地旱天連月顆粒無收,流民四躥。唯有這被護城河圈起的小小的京城,還乍現出繁華的幻象。

孰知這滿城撩人安寧的春色背後,日漸高疊的亭台樓閣之下,掩埋了多少黎明百姓的白骨。

浣惜曾聽閣裏的姐妹說起,幾日前,五六個達官貴人相聚在天香閣,一時貪杯喝多了,竟明目張膽地吐露出些壓榨百姓的秘事來,包括那些以低價收購田地又以高價租賃給田農,克扣商旅貨物轉手倒賣的,暗地提高賦稅等等,還頻頻傳授些瞞天過海,中飽私囊的技巧來供同伴參考。在房間裏的那幾個姐妹可把原話都牢牢記心裏了,倒不是刻意記錄這等秘事,而是內容實在太震撼,叫人過耳難忘。

來杜若棺木前吊唁的客人絡繹不絕,可一眼望去,都是男人。就在浣惜準備轉身離開時,一抹清涼的淺碧色突然映入眼簾,步姿花飛蝶舞,又不失端莊穩重。

“夫人,您是?”梆子垂著腦袋走過去,隻見那女人不急不慢地跨過門檻,淡淡地凝望著天香閣中央那副棺木。

“我是楚府的二夫人,不久前曾和雪綢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交談甚歡。今日,我是想來送送她的”,薛蓉微攏的雙眉籠上哀而不傷的愁情,那略施粉黛,低眉沉思的模樣當真像極了文人墨客筆下冷清淒戚,愁眉不展的閨怨美人。

“那夫人請隨意吧!雪綢小姐的靈柩就在前麵!”

“好,多謝了!”

薛蓉薄唇微微一勾,又恢複那張黯淡的表情,朝棺木走去。

“嫣兒,那個女人是楚公子的侍妾?”浣惜把纖纖細足凝滯在半空中,眼瞳裏倒映出綠衣女人憂戚的神態,隻覺得奇怪。楚府的侍妾,怎麼會跟她的雪綢扯上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