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玄辰,杜若到現在還是個連個路也走不好的廢物;若不是他的犧牲,現在躲在角落不人不鬼的就是她。倘若這種痛苦可以分擔,杜若寧願上天把所以的剜心之痛都轉移到她身上。
“師兄,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說罷,杜若莞爾一笑,她捋捋散亂的青絲,摘下斜插在髻上的銀釵,白裙一灑,悄然平鋪在月下的草廬旁,“師兄,我隻希望你不要獨自承擔所有的痛苦……”,她在他耳邊呢喃一句,然後把雲鬢輕倚在他的臂膀上,什麼話也不再說。
玄辰把臉轉過一邊去,緊蹙眉頭,隻覺得心口抽搐得更厲害。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菜涼了,酒氣也全然散去。杜若回頭看看玄辰,居然發現他早已安睡,隻是臉色依舊煞白。她取來一件披風,細心地為玄辰蓋上。
玄辰已經在草廬孤苦伶仃生活了將近兩年,這兩年間,是杜若日日派人送菜送飯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杜若本想讓他搬去閑雲閣一起生活,可玄辰無論怎麼勸都不同意,就是寧願待在這個冷冷清清的草廬裏了此殘生。
或許,是出於對老鬼的愧疚;或許,是出於內心深處對她的那麼一點點恨。杜若總是覺得這個男人對她忽冷忽熱,甚至有時候還要故意避開她。可無論他變成怎麼樣,杜若對他的初心都不會變,何況她實在欠他太多了。
“師兄,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杜若再回眸看看那個熟睡的人兒,心如刀絞,又是難過,又是不舍,把東西都細細收拾好後才肯離開。
眼下入夜已深,任憑幽林的涼風如何肆虐,始終吹不開緊裹在玄辰身上的披風。一股獨特的香氣飄來,撞上草廬的冷,反倒更添幾分凜冽之感。
一個女人從深林中緩緩走出來,方才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
“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把真相告訴若兒?”
易十娘拾起藏在草叢裏的酒壺,放在桌子上。
“我寧願她永遠也不知道”。
易十娘輕歎一聲,坐在草廬旁自個兒倒酒喝了起來,“那你確定你能裝一輩子嗎?”
“或許吧……”
“你覺得那真是的若兒想要的?”易十娘這一生見過太多的癡男怨女,世事明明沒有那麼多的兜兜轉轉,明明可以化繁成簡,最終卻偏偏成就了無數的扼腕歎息。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情字的執著,既是情之所鍾,也是一廂情願。對此,她才免不得想多勸一句。
“說不定把事情說出來,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呢?”
“或許會有不同”,玄辰把目光掃向天際,天邊那一顆光華不俗的星叫他想起了那個在路邊被一群孩子欺負的女孩的眼睛。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雙眸子依舊明亮,隻是它們如今藏匿了太多悲傷,他不願再為它們增加一絲一點的陰霾。
“隻是無論將來世事如何,我已是廢人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玄辰說罷,黯然走入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