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寂寥的歎聲從麵前如厲鬼般的人中溢出,這人息氣兒顯出,才讓她覺得這人還是有點人氣的。跳的快脫出胸腔間的心,一轉之間,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雙目茫然地望著前方,待遊神回體時,雙腳軟軟地,順著牆滑坐在地,呼出一口活氣兒來。
他俯首盯著她麵上錯落的淚痕,將絲巾往手心裏一縮,背手走到窗前。垂眸凝著紙窗,伸指挑開窗門,窗外的清風吹來,一絲低悶的聲音沉沉地傳來:“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
攤開手,那碎玉環深深地嵌進掌內,半圓的形狀,似那個丫頭笑的彎彎的眉眼。
和記憶裏的另一張笑臉疊加起來。
風起,吹的屋外樹林沙沙地響,他的無聲歎氣聲,被風聲葉鳴聲,悄然蓋住。而回憶的藤蔓不經意間地攀上他的眉梢,拉下了他的眉頭。
那是他十歲,妹妹七歲的時候,海上的勢力已經豐滿,爹爹忽然轉移陣地,居家遷徙到了薑國京都雲城。
“鶯兒,你說,是大哥好,還是其他哥哥好?”他背著妹妹,走在京都的大路正央。對著二弟的背影,故意高聲問妹妹。
“自然是大哥好的。”體弱的妹妹輕望一眼前方的浩蕩車隊,對他微微一笑,聲音甜軟,可人的緊。
他爽朗大笑,得意地環顧四周車水馬龍的街景,衣著海上漁衣布衫的他,頭一仰,傲色地注視從自己身旁走過的華衫錦服的公子哥。
“哼,這京都也不過如此嘛。妹妹你放心,我會找來最好的醫生,醫好你的病的!”
肩上的小人則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小販上,小販懷中抱著的竹竿上插滿了紅瑩瑩,亮晶晶的糖葫蘆,城裏的小孩兒手上啃著糖葫蘆,帶著滿足的笑意經過他們身旁。她看的專注,絲毫沒注意到他連喚了她幾聲。
走在父親身旁的二弟被他的聲音引住,扭身回望身後的他和妹妹一人一眼,泯唇一笑,掏錢買來糖葫蘆,朝他們走來。
“給,鶯兒。”二弟含笑遞給鶯兒。
“謝謝二哥!”她脆生生的聲音裏全是笑意。二弟眉眼含笑地凝著他肩上的小人兒,兩人無不是笑的舒暢盡懷。
他聽見這笑聲笑得甚甜,心裏泛酸。目色一沉,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二弟,你心知妹妹身體不好,這東西漂亮是漂亮,吃了對身體一點好處都沒有,鬼知道是用什麼做的……。”
被他這一訓斥,二弟麵顯尷尬地想縮回手,鶯兒飛快地將糖葫蘆接下。
“哥哥,我想吃……”她求道。
二弟正偷偷用餘光觀察他的表情,他剛一猶豫,一看到二弟轉瞬間開始期待的目光,立馬嗬斥回去:“不許吃!”
二弟手一抖,急忙將手中的糖葫蘆丟在地上,而肩上的鶯兒無言地盯著糖葫蘆,眼裏的眸光一點點地轉暗。
氣氛轉的很奇怪,三人沉默地走在京都陌生而喧囂的街道上。
唐府門口,爹望著府宅前牌匾上遒勁有力的唐字,再頗含深意地凝著他們三人走來,他抬頭正巧撞上爹的目光,直直對上,也不避讓。爹淡然地移開,一掃他身後的二弟,再望向他,嘴角一彎,莫測一笑,負手跨進屋內。
肩上傳來輕咳聲,他急忙將她放下,瞧著她羸弱的身子,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鶯兒你怎麼了?”
二弟上前扶住他,他極自然地伸手想抱她。
她對他虛弱地一笑,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的手,拉上二弟的手,靠著二弟,兩人並靠著走進宅內。
他望著空空的雙手,有些心慌。暗惱自己是不是有些過頭了。咬咬牙,掉頭走了兩步又往回走,心裏的不安念頭越來越盛,搖頭一甩袖,往葫蘆攤跑去。
他是身上素來不愛帶錢,取下身上的玉環去給小販交換,可這小販哪見過這上好的璧,聽他一口的外來口音,再看他衣衫平平,把頭搖的老圓,還嗤地一聲諷道:“鄉間來的野娃娃哪會有好東西,一身魚腥味,長的又土鱉磣人的很。滾遠點,免得把客人給我熏跑了。”小販附近的小攤販也均是一臉好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