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跨過新世紀的門檻(1 / 3)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普希金

我來到世上,並非為了用我羞怯的繆斯取悅沙皇。

1818《致娜·亞·普留斯科娃》

18世紀末的莫斯科還不能算是城市,隻是幾個村落的組合體,稀稀落落的。破舊的鄉下住宅,院中雜草叢生,樹木錯落不齊,其間夾有新建的猶如希臘寺廟的王公府邸。五顏六色的圓頂教堂矗立在乳白色的木板小屋群中。街道上,塵土飛揚,天空中不時傳來悠揚的鍾聲。一群群鴿子遮天蔽日地飛過,讓人覺得逍遙而又悵惘。

市中心,又厚又高的一堵紅色圓形圍牆矗立著,牆上麵飾有燕尾式雉堞,圍牆裏麵是各式建築。這就是克裏姆林宮。在克裏姆林宮四周是露天市場、圓頂教堂、過往人群和很深的店鋪。來來往往的男人都身穿大褂,足登高腰靴或草編涼鞋。女人則身穿寬大的裙子,五顏六色,一走動就掀起陣陣塵土。作為俄羅斯的第二首都,當時的莫斯科寧靜、豪華,卻又顯得不那麼文明。支撐這座城市運轉的,應該算是一大批為躲避危險來到莫斯科的俄國貴族。在離此不遠也不近的地方,聖彼得堡——沙皇中央政府所在地,保羅一世荒謬的命令隨時都可能降臨到每一個居民身上。而在莫斯科,上流社會遠離皇帝,生活得平靜而自在。在那裏,18世紀法蘭西的自由思想同古老俄羅斯的直率、粗獷性格聯為一體。幾乎每個貴族家庭都有法國教師,每家每戶的書架上都擺著伏爾泰、盧梭和孟德斯鳩的著作。年輕的貴族小姐講法語比俄語更流利;小夥子可以書寫法國詩神帕爾尼的詩句,卻不會用俄文書寫簡單的便條。當時的俄國文化隻能算是法蘭西文化的一種反映,上層社會最崇拜的作家是拉辛、高乃依、伏爾泰等法國人,還有他們的模仿者羅蒙諾索夫和蘇馬羅柯夫。但是這一切,並不妨礙莫斯科成為知識分子薈萃的中心。盡管18世紀俄國最偉大的最有獨創性的詩人傑爾查文——他是葉卡捷琳娜一世的頌揚者,他的作品在當時不能激起年輕人的激情,但是,年輕的姑娘們在閱讀卡拉姆辛的傷感小說時已開始抹眼淚了。卡拉姆辛那部《可憐的麗莎》在上層妙齡女子的手中傳閱,麗莎被殘酷的俄拉斯莫拋棄後投水自盡了,姑娘們爭相奔赴麗沙自盡的水塘旁,在那裏傷神垂淚。在住讀學校,在大學裏,甚至在家教甚嚴的高牆大院裏,年輕人都在幻想著日耳曼式的浪漫生活方式。

在莫斯科的“文化圈”中,有一座顯耀一時的“書香門第”,這就是謝爾蓋·裏伏誰奇·普希金家,是俄國小詩人經常聚會的地方。這是位於日耳曼大街(現稱博曼大街)的一所木結構樓房,那所房子看起來很簡陋,在一所大院的深處,一點兒也不引人注意。就在這所房子裏,1799年5月26日,一個精靈般的小生命誕生了。再過半年,就是下一個100年了,“看他跨過了新世紀的門檻!看他將在新世紀裏生活!”他的母親用詩一般的語言祝福他。這個世紀似乎由此與詩結下了不解之緣,在搖籃中就為後來的傳奇生涯開辟了道路。

普希金的身上,流淌著俄羅斯藝術巨匠的血液,也充溢著非洲史詩人物的精氣。他的父親是高貴勇猛而又叛逆成性的普希金家族的最後代表人物。在卡拉姆辛撰寫的《俄羅斯帝國史》一書中,曾有21處提到過普希金家族的名字。16世紀,普希金的祖先加夫裏拉·普希金曾幫助“冒名的德米特利”推翻鮑裏斯·戈都諾夫的王位,妄圖發動莫斯科人民造反。這件事後來被詩人寫入他的劇作《鮑裏斯·戈都諾夫》之中。1612年普希金家族在趕走波蘭侵略軍、解放莫斯科的戰鬥中立下了戰功。可是詩人高祖的父親又參與了反對彼得大帝改革的鬥爭,1698年被彼得大帝斬首。

普希金的曾祖父、祖父、父親都是軍人。他的曾祖父曾經因為嫉妒而殺掉了自己的妻子,受到法律的製裁,死在獄中。詩人後來在他的《黑色的披肩》和長詩《茨岡》中都譴責過這種自私自利和野蠻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