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馮友蘭(1 / 3)

馮友蘭(1895~1990),字芝生,河南南陽唐河人。1912年入上海中國公學大學預科班,1915年入北京大學文科中國哲學門,1919年赴美留學,1924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回國後曆任中州大學、廣東大學、燕京大學教授、清華大學文學院院長兼哲學係主任。抗戰期間,任西南聯大哲學係教授兼文學院院長。1946年赴美任客座教授。1948年末至1949年初,任清華大學校務會議主席。曾獲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印度德裏大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文學博士。1952年後一直為北京大學哲學係授。

1923年夏,馮友蘭以《人生理想之比較研究》(又名《天人損益論》)順利通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博士畢業答辯,獲哲學博士學位。是年秋回國後,沿博士論文方向寫成《一種人生觀》。1924年又寫成《人生哲學》,作為高中教材之用,在這本書中,馮友蘭確立了其新實在主義的哲學信仰,並開始把新實在主義同程朱理學的結合。分別於1931年、1934年完成《中國哲學史》上、下冊,後作為大學教材,為中國哲學史的學科建設做出了重大貢獻。

從1939年到1946年7年馮友蘭連續出版了六本書,稱為“貞元之際所著書”:《新理學》(1937)、《新世訓》(1940)、《新事論》(1940)、《新原人》(1942)、《新原道》(1945)、《新知言》(1946)。通過“貞元六書”,馮友蘭創立了新理學思想體係,使他成為中國當時影響最大的哲學家。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是馮友蘭學術思想的轉型期。新中國成立後,馮友蘭放棄其新理學體係,接受馬克思主義,開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研究中國哲學史。著有《中國哲學史新編》第一、二冊、《中國哲學史論文集》、《中國哲學史論文二集》、《中國哲學史史料學初稿》、《四十年的回顧》和七卷本的《中國哲學史新編》等書。

《哲學家指南》的20世紀的中國哲學家中收錄馮友蘭。

馮友蘭先生20世紀40年代的哲學史作品是《中國哲學簡史》,這是一本深入淺出、出神入化的書。每次看都使人覺得精神很清新,把中國哲學的精髓用很簡單的話語表現出來,是很好的一本書。

馮友蘭的《中國哲學簡史》

馮友蘭的《中國哲學簡史》本是為西方讀者了解中國哲學而用英文寫就的,後有“法、意、西、南、捷、日、朝、中文譯本”,且出版後幾十年來,“一直是世界各大學學習中國哲學的通用教材。”據說在西方大學中,凡開設中國哲學課程的,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是第一本必讀之書。這樣一本書具有世界性的影響已自不待言,而尤為可貴者,其對於今日中國的讀者亦不失為一本教益豐厚的文化經典。李慎之先生常說:“中國人了解、學習、研究中國哲學,馮友蘭先生是可超而不可越的人物。”其依據之一就是馮先生的《中國哲學簡史》。之所以如此,我想有如下原因:1.書小容量大。與馮先生四百萬言的著作相比,二十三萬言的《簡史》,不可不謂“小”,然而它又是“馮先生的哲學與哲學思想融鑄的結晶。”馮先生在該書的自序裏也說,此書是“小景之中,形神自足,非全史在胸,易克臻此。”故可謂,“擇焉雖精而語焉尤祥也”。2.視野開闊。以一本篇幅有限的哲學史專著,打通古今中外的相關知識,雖是蜻蜓點水,仍不失哲人洞見。特別是作者對現實問題的懷,頗具“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書"的愛國風範。3.文體楊曉。許多讀者都有同感:讀馮先生的書,你或許不同意他的某些觀點,但你絕不會不明白他的觀點。西人言,文體暢曉,其智乃見(Brevityisthesoulofwit)。綜此三者,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簡史》恐是學習中國哲學,特別是中國哲學史的最好選擇之一。

《中國哲學史新編》總結部分

《中國哲學史新編》總結部分寫的十分簡明扼要。這個總結部分,在我看來所有學中國哲學的人都應該注意。雖然寫的很短,但是這位哲學老人顯得很自信和樂觀,正是他偉大的遺言和對中國哲學的偉大預言。《中國哲學史新編。自序》中說:“中國是古而又新的國家。《詩經》上有句詩說:‘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舊邦新命,是現代中國的特點。我要這個特點發揚起來。

這個“總結”很重要,可視為馮先生的“晚年定論”,無論功之者,罪之者,都能從中體會出很多東西。馮先生說過,他是用生命寫作的,那麼,《新編》的“總結”可說是生命的最後結晶,它不僅是《中國哲學史新編》的總結,而且是馮先生哲學思想的總結。

馮友蘭《中國哲學史》審查報告。陳寅恪

竊查此書,取材謹嚴,持論精確,允宜列入清華叢書,以貢獻於學界。茲將其優點概括言之,凡著中國古代哲學史者,其對於古人之學說,應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筆。蓋古人著書立說,皆有所為而發。故其所處之環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則其學說不易評論,而古代哲學家去今數千年,其時代之真相,極難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據之材料,僅為當時所遺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殘餘斷片,以窺測其全部結構,必須備藝術家欣賞古代繪畫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後古人立說之用意與對象,始可以真了解。

所謂真了解者,必神遊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於同一境界,而對於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諧,表一種之同情,始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得失,而無隔閡庸廓之論。否則數千年前之陳言舊說,與今日之情勢迥殊,何一不可以可笑可怪目之乎?但此種同情之態度,最易流於穿鑿傅會之惡習。因今日所得見之古代材料,或散佚而僅存,或晦澀而難解,非經過解釋及排比之程序,絕無哲學史之可言。然若加以聯貫綜合之搜集及統係條理之整理,則著者有意無意之間:往往依其自身所遭際之時代,所居處之環境,所薰染之學說,以推測解釋古人之意誌。由此之故,今日之談中。國古代哲學者,大抵即談其今日自身之哲學者也。所著之中國哲學史者,即其今日自身之哲學史者也。其喜論愈有條理統係,則去古人學說之真相愈遠。此弊至今日之談墨學而極矣。今日之墨學禦製詩免,頗疑其有所為而發1此事因難證明,或亦聞寅俗承命審查偶君之作,謹具報告書,井陬著推論之餘憑據鸛中☆哲學臾上冊審查報告撰與時代性有關,斯又利用材料之別一例也義放後,以求教正焉。(原戴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一九三零年本)

馮友蘭的《三鬆堂自序》

馮友蘭於1981年,以86歲高齡口述完成的《三鬆堂自序》,1984年由三聯書店出版後,引起較大反響。由於絕版多年,書肆間很難訪覓其蹤,所以此次重印,無異新作,理所當然地備受人們關注。這本老境之作在馮友蘭的著述係列中有著特殊的意義:其一,對自己一生經曆和他所生活的時代都有生動的記述,即作者自言的“憶往思,述舊聞,懷古人,望來者”,使我們全麵了解其人其事;其二,作為卓然自成一家的哲學家,這裏描述了自己的學術道路,剖析了學術思想變遷,按照“知人論世”的古訓,讀其書者不可不先讀這本《自序》,亦即作者所言:“非一書之序,乃餘以前著作之總序也。世之知人論世、知我罪我者,以觀覽焉。”其三,《自序》可看作一部“懺悔錄”,對自己在過去三十年間接受批判、自我批判、改造思想的過程中,放棄獨立思考,人格上失去自我的可悲際遇加以真誠的解剖。作者的人生道路與痛定思痛之際的反思,在一代知識分子中頗具典型性,因而具有普泛的代表意義。

巧合的是,另一位北大著名學者周一良的自傳性質的回憶錄《畢竟是書生》,也於同年刊行。雖然這兩部書的體例和立意不盡相同,但並不妨礙我們把它們放在一起比對參照閱讀。

人們很容易地將二人並論,不僅僅因為二位都是名聞海內的碩學鴻儒,對中國曆史、哲學研究的學術成就為世人看重;還因為解放後,尤其是在文革十年間他們人生道路與命運頗多相似處。文革開始,二人都是“反動學術權威”,而被打倒在地,遭遇抄家、批鬥、關進牛棚的命運。1974年因批林批孔運動而成立“清華北大兩校大批判組”,亦即人們熟知的“梁效”,其中就有馮友蘭和周一良。這使他們過了兩年多的“順境”。“四人幫”倒台以後,一夜之間,梁效成員成了現行反革命。成員寫材料,揭發,交代,大會小會相結合進行批判,審訊,鬥爭,用周一良的話來說,是“全套作法與‘文革’毫無不同”,可謂“以‘四人幫’之道,還治梁效之身”。

遑論當初,即使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在知識分子的心目中,“梁效”也依然是他們所歸屬陣營的難以洗刷的恥辱,猶如無數受難的知識分子是他們難以忘懷的記憶一樣。更不要說“四皓”之不見容於清流橫議了。舒蕪有《四皓新詠》,其中二絕分詠馮友蘭和周一良(另有兩首分詠同為“四皓”之魏建功、林庚):

貞元三策記當年,又見西宮侍講筵。莫信批儒反戈擊,棲棲南子是心傳。

射影含沙罵孔丘,謗書筦鑰護奸謀。先生熟讀隋唐史,本紀何曾記武周?

《四皓新詠》在當年的學者圈中,頗多傳誦或步韻和唱者,足見人心大快、敵愾同仇的情景。周一良還收到一位“老朋友”的匿名函,上麵大書“無恥之尤”四字。對於自己在梁效班子裏的活動,馮友蘭和周一良都有事實陳述和辯解之辭。周的說法是:“其實幾名老教授主要是起裝點門麵以為號召作用,同時供顧問谘詢。”認為“幾十年前古典文獻的訓練,今天居然服務於革命路線,總算派上用場,不免欣然自得,忘卻疲勞。”因而深信“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馮友蘭每次承蒙毛主席接見,都會事後感激涕零地獻詩,如1962年的“懷人堂後百花香,浩蕩春風感眾芳。”1972年的“若有東風勤著力,朽株也要綠成蔭”。按照今天的閱讀感受而言,這等詩句直與前朝曆代的禦前文學侍從的阿諛奉承之詞無甚差別。更有甚者,1974年發表的《詠史》組詩中的“則天敢於作皇帝,亙古中華一女雄”,多少有逢迎格外垂青於他的江青之嫌,也難怪時人對此嗤之以鼻。

在那樣一個知識分子競折腰的年代,不應該厚責馮、周的選擇,如同無法指摘郭沫若、周揚的言行一樣。對“四皓”冷嘲熱諷的舒蕪,在胡風事件中落井下石,不也同樣為同是知識分子的讀書人所詬病嗎?這樣說,並非一網打盡,“洪洞縣裏無好人”,也不是故意忽略正直剛烈的知識分子的存在意義--比如老舍、胡風、梁漱溟、陳寅恪的剛烈或堅韌,而隻是想說明,盡管台下受害者與台上風光一時者、失意者與得意者、順從者與反抗者,彼此有著本質的區別,但其實都是籠罩在時代大悲劇下的個人悲劇,都是在人家搭好並導演的舞台上或被動、或違心地扮演角色,並沒有多少可供選擇的空間。所謂“覆巢無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是也。像陳寅恪先生所推崇標舉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曆千萬祀與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在現代中國隻能是一種不可企及的理想,所以,陳先生自己也無奈地說:“最是文人不自由”,學者之不自由亦如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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