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西弘如果沒其它要緊事,經常會到監控室觀看各樓層的營業情況。
那是個平常的夜晚,西弘同往常一樣坐在監控室觀看著電視屏幕上各樓層的營業情況。
幹這個活是很累人的。西弘常常不辭辛苦,倒不是怕管理人員營私舞弊,或者出什麼事,隻是出於一種習慣。這種習慣是他從父親手裏接管娛樂城之初養成的。接手之初,為了盡快熟悉各樓層的設備設置,管理人員素質和摸出顧客數量變化等情況,他經常坐在娛樂城裏,不是各樓走走看看,就是坐在監控室邊喝茶邊對著電視屏幕觀察,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偶兒沒空來,心裏倒覺得憋悶。西弘有時也會想,自己是不是患了職業病。不過,他並不擔心。他覺得心情愉快就行,其他的無所謂。
到娛樂城來玩的人各色各樣都有,女的有美若天仙的,也有醜如東施的,男的貌比潘安子建,或狀似李逵武大郎的都有,西弘從沒有對誰特別注意過。這天晚上他剛坐在監控係統的屏幕前不久,四樓保齡球館一個女士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倒不是因為那女士有多貌美,而是她正怒目圓睜地與球館的管理人員大聲爭吵著。
西弘讓監控室的保安人員打電話去問。保安打了電話後告訴西弘說是那女士沒錢結賬,要賒賬,管理人員不同意,就爭吵了起來。
西弘以前曾遇到過顧客為爭搶球道爭吵甚至打架的事,可從來還沒遇到過有人打了球不付賬,還蠻橫地與管理人員爭吵,更甚的是吵架的還是個女士。
西弘決定親自去四樓看看。監控室設在三樓。西弘乘電梯上了四樓。
保齡球館裏已經沒有一個顧客打球,都圍到收銀台前看女士跟管理人員吵嘴,似乎覺得那比打球更有意思。
保安人員走在前麵,為西弘從人群中分開一條道來。
西弘來到收銀台前。管理人員要對他說什麼,西弘擺擺手示意不要說。
西弘問那女士:“你打了多少局?”
那女士抬頭看了西弘一眼,說:“五局。不過三百塊嘛,我又沒講不給錢,隻是忘了帶來。這些人真是小氣,這麼大的娛樂城,就是少收個三百五百的也不過九牛一毛,何況我又不是不給,我明天就會給他們的嘛。”
西弘看著女士純真的眼睛和好像是故意裝出憤怒似的表情,覺得挺順眼,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他不但沒生氣,反而不假思索地說:“這錢我幫你付了,你走吧。”
“真的?”女士疑惑地看著西弘,“你是誰?”
西弘笑了笑說:“這你不用知道。”
“那麼你是不是要我報答你什麼?陪你跳舞、喝酒?”
“不是。”西弘依然笑著說。
“噢——你是不是要我陪你……”女士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地用食指指著西弘張大著眼睛,表情誇張地說道。
西弘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陪什麼?”
球館裏的人群哄地大笑了起來。有人高聲而粗魯地說道:“睡覺都不懂?是裝傻吧?”
西弘聽了,很好的心情一下被攪亂,覺得挺無聊,對管理員說道:“讓她走。”又轉頭對女士說“你可以走了。”說完,招呼上保安轉身先走出了人群。
女士不相信似地問管理員:“我真的可以走了嗎?”
管理員一改剛才強硬的態度,做了個請的手勢,隻是沒說歡迎再來。
女士就試著往外走,見管理員真的不再阻攔她,卻又返身擠過人群朝西弘追去。西弘正要進電梯,女士追到他身邊,從坤包裏掏出三百元說:“還你錢,別真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說完先自格格地笑了起來。
西弘愣了一下,說:“你不是沒錢結賬嗎?怎麼又有錢還我了?”
女士把坤包打開,裏麵一疊百元鈔票,少說也有二、三千元。她把坤包伸到西弘麵前,說:“你看我是那種沒錢付賬的人嗎?”
西弘覺得這女士有些怪,就問:“那你剛才為什麼說沒錢結賬,跟管理人員吵架?”
女士笑得臉上酒渦打著旋,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回答說:“我是想看看會不會有男士挺身出來英雄救美,為我結賬,沒想到球館裏這麼多男人,竟都那麼小氣。”女士說完,注視著西弘問,“你是什麼人?怎麼肯幫我結賬?還可以簽單?是這裏的常客?我怎麼就沒見過你在這裏打球?”
西弘聽女士這一說,覺得挺有意思,拿眼掃了一下球館的人,見許多男人還遠遠地朝這裏看著,竟對他們產生了一種鄙夷。他沒有回答女士倒豆子似的問話,反問道:“你的行為挺怪的。你從事什麼職業?”
“作家,我來這裏是為了體驗生活。”
“我說難怪呢。”西弘疑慮消失,露出了一絲笑意。
女士看了,說:“你的笑很有個性。我能請你喝茶嗎?表示我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