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55

在太嶽山深處打獵,容易得如同在窟中取物。這裏山高林密,野獸成群結隊。去林中一轉,碰不見羊群,肯定要撞見狼。狼也好,羊也好,很少碰到過獵人。這些羊傻頭傻尾的,碰見狼嚇得逃命,見了人不理不睬,不躲不閃,還不是一射一個準嗎?不過,捕到獵物要往族裏送,路途不近,就不能像往常那麼打死算了。他們要捉活的,這便增加了點麻煩。後羿他們幹脆不用弓箭,預先挖好陷阱,掄起棍棒一陣吼喊,羊就上當了,嚇得飛一般逃竄。逃在前頭的就稀裏糊塗掉進去,身陷囹圄還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後羿和獵手都很得意,困擾族人的吃食這裏多的是,怎能不高興?緊要的是往回送活獸,每日派四個人,兩人抬一隻。隻要他們按時往返,族人頓頓都會有肉吃。族人不用再熬煎吃的,唐侯就不用向父王借粟。後羿暗自得意:唐侯,這吃的算啥事?你就放心等著當大王吧!

世上的事情有難就易,有易就有難。打獵的難事變容易了,運送的易事卻變難了。後羿得意的有些太早,他哪會料到第一趟送獸就會遭遇到麻煩。

這一日,句木帶著三個兄弟往回送獵物。獵物是兩隻大肥羊。這是頭一回運送,他們擰條草繩將羊的四蹄縛牢,找一根木棍穿插過去,兩人一前一後抬著回族。羊咩咩叫著,他們放開腳步小跑,扇起風來把徑邊的淺草吹得搖搖擺擺。獵手們敞開懷,流著汗,踢踢踏踏地奔走,還嫌不過癮,居然放開喉嚨唱開了:

地上山高,

人走上頭。

林中獸凶,

人獵獸頭。

歌聲鼓起興頭,獵手們走得快步如飛。孰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聲吼喊打亂他們的腳步。抬頭看時,身邊圍過一圈弓箭手。尖利的箭頭對準他們,再不停步那利箭就會讓他們像獵物一般倒下。句木趕緊叫弟兄們站住,放下羊。他嬉笑著朝那夥手持弓箭的射手打招呼:

“聯手,我們是唐族的獵隊,請給個麵子,借條道。”

一個高個漢子走近他們,他那鼓起的眼珠噴射著怒氣,不用問,他是這夥弓箭手的頭目。他把句木這四個人上下掃一遍,粗聲粗氣地說:

“唐族的怎麼跑到我們這兒來打獵?”

句木賠著笑解釋:“好聯手哩,我們不是在你們這兒打的,是在後山裏。”

他伸手往遠處的深山裏一指,巴望這一指人家就放走他們。哪知不這麼簡單,高個漢子瞅他一眼,哼出一聲,說:

“孰知道你們在哪兒打獵?這羊身上又看不出來。”

“是在後山裏打的,我不哄你。”句木還是陪笑解釋。

解釋無用,賠笑也無用,高個漢子搖搖頭說:“後山裏就能打獵?唐族不知道天下禁獵的規矩?”

這話問得句木無言回答。他想說說族裏缺糧的情況,可又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正思謀該怎麼說,就聽高個漢子喊:

“來,聯手們,把羊抬回去,到族頭那裏去說。”

句木沒了招數,對手人多勢眾,來硬的肯定要吃虧,吃了虧也走不脫。再說,這條道不是今兒走一遭不來了,往後送獸天天有人要過,不達致好還真不行。他將心一橫,見族頭就見族頭,族頭或許還好說話。他朝獵手一掄胳膊,說:

“弟兄們,咱抬上,咋能煩勞聯手們呢!”

族頭住的地方不遠,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就看見幾間茅草蓋頂的屋舍。屋舍前有塊不小的院子,外頭栽著一根根木樁,木樁上爬滿了翠綠的青藤和荊棘。穿過林地,緊走幾步就到了院前。若是沒有那片樹林,在遠處就能夠看到這個族院。

他們在院外停住腳,高個漢子一人進到屋裏。不多時,他出現在門口,朝句木招手。句木連忙跑進院,隨他入屋。屋裏站著一位個頭不甚高的壯漢,他手挽弓箭,閉著一隻眼,正瞄著外頭射進屋壁上的光影,這就是散宜頭。句木進來,他的手沒動,腿沒動,眼睛也沒有看他,隻問:

“唐族的?”

句木答應是,他又問:“你們不知道禁獵啦?”

散宜頭問著話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句木把族裏缺糧的事說了一遍,說得比實際情形還厲害,他想打動族頭,得到他的寬諒。說過,他加重語氣強調:

“我們不是在這兒打的獵,是在老遠的後山哩!”

散宜頭沒有被他的話打動,反而責問他:“後山裏不是我散宜族的地盤,可也在天下,你以為就能隨便捕獸?”

聲音不高,卻句句在理,問得句木張嘴不知說啥好。他幹笑著說:“念及我們族裏老老少少都在挨餓,你就放我們走吧!”

散宜頭牢牢站定,絲毫沒動搖他專注的眼神。他說:“那好!去吧,再別來啦!”

公道說,散宜頭夠開明的,不僅放他們走,還讓帶走肥羊,真是高抬貴手。按說句木應該趕快走,可是,那句“再別來啦”縛住了他,他站在那兒沒有挪窩。這麼走可以,明日運送的弟兄怎麼過呀?借不到道,句木就不能走。見他不動,散宜頭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