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曇首心中隻想蝗災之事,他問戈宗遠縣衙是否布署了治蟲的事,戈宗遠說:“大人是南方人,大概不了解此地情況。對蝗蟲自古隻有‘祭’,從未聽誰說‘治’啊。”崔曇首不想聽這種話,安頓好妻兒,看天時尚早,要戈宗遠尋兩匹快馬,陪他到‘海什莊’去討捕蝗蟲的辦法。
戈宗遠麵有難色,他憂豫一會兒,說:“這兒離海什莊甚遠,再說主簿陳奉啟不在衙中,還是等他回來商議一下吧。”崔曇首說:“一縣之政由咱二人主持,此事不必與他人商議。”戈宗遠點點頭,出門準備去了。
一會工夫,戈宗遠回來了。他身後還跟隨著兩名衙役。四匹馬出城後加鞭疾馳,半個時辰就到了海什莊。崔曇首也不多說,下馬後上前就去敲蟶妹家的門。
蟶妹一見崔曇首,臉上立刻有了不悅之色。她不卑不亢地說:“俺一不欠皇糧國稅,二未違犯王法。縣衙收的祭神款,俺賣了口糧已經繳足。那根‘杆’燒了,您快走吧。”崔曇首推著門想說明來意,秋女端著一盆洗頭水出來,雙手一揚全潑在崔曇首身上。在秋女的罵聲中,蟶妹狠狠地關上門。
父母官受到百姓如此羞辱,崔曇首覺得十分窩囊。兩個衙役吼叫著要破門捉人,戈宗遠擺擺手,低聲說:”大人,您未穿官衣,百姓不認識咱們。饒過她們吧。”崔曇首未想懲治這姐妹倆,也知道今天很難求到捕蟲之法。他歎了口氣,吩咐上馬回衙。
路上,崔曇首問收繳祭神款的事,戈宗遠先是尋言避開話題,見崔曇首再三追問,才支支吾吾地說:“祭神事是刺史大人讓辦的。縣衙無有此款,隻好從全縣百姓家收取。”崔曇首問他每戶收取多少錢,為什麼百姓要賣口糧才能繳足?戈宗遠見兩個衙役遠在身後,低聲說:“是陳主簿一手經辦的”,說完,勒馬等兩個衙役同行。
四人進了城天已經黑了。走到縣衙,見門外聚著不少百姓。崔曇首不知衙內出了何事,走到大堂門外,眼前的事把他驚呆了。
縣衙大堂內燈火通明,香煙燎繞,中間供著高大神氣的紙紮蝗蟲和跳蝻。崔曇首見一名文士打扮的人站在公案前,正給兩旁站立的人講什麼。他立刻認識到:這是一個敢於和自己抗衡的人。
戈宗遠接過崔曇首手中馬韁正要離去,崔曇首拉住他,問他在大堂上講話的是什麼人。戈宗遠看了看隨行的兩個衙役,說了句“縣衙主簿陳奉啟”牽著馬走了。
崔曇首匆匆走向大堂。剛上台階,就聽陳奉啟高聲說:“要將欠交祭神款的人盡數抓來,牢內容不下就捆在院中。令其家交錢贖人!”他問了幾個衙役,聽說有些貧困戶實在拿不出錢,又惡狠狠地說:“對這些狗頭刁民決不可手軟。為示縣衙威嚴,明天開祭神大會時,將這些不交錢者拉上台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