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1)(1 / 3)

風賦

題解

《風賦》錄自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蕭統主編的《文選》第十三卷,作者為宋玉。這是一篇以風為喻的諷諫之作。全篇采用問答體,通過楚襄王和宋玉的四問四答來敘述風的發生過程和各種態勢,並將風分為“大王之雄風”與“庶人之雌風”來進行對比描寫,從而闡明了“其所托者然,則氣與風殊焉”的道理,反映了王公貴族生活的豪奢和黎民百姓生活的悲慘,表現了作者對前者的不滿和對後者的同情,諷刺了統治者自詡“不擇貴賤高下而加”的虛偽性。從骨子裏看,宋玉《風賦》將風分為“雄風”與“雌風”,實脫胎於《莊子·齊物論》將風分為“天籟”和“地籟”。但莊子所描寫的“天籟”與“地籟”與宋玉所描寫的“雄風”與“雌風”,在藝術上卻各有千秋。這主要是因為宋玉借鑒了莊子的寫法,又注意了翻新出奇。《風賦》既是一篇詠物賦,又是一篇寓言賦。它描寫細膩、措辭巧妙、寓意深刻、對比鮮明、想象奇特。其君臣問答的結構形式、散韻並用的句式特點和鋪張揚厲的藝術風格,奠定了漢代散體大賦的體製。尤其是對風的生動描繪,更是曲盡其態,顯示了作者高超的藝術技巧。

楚襄王遊於蘭台之宮①,宋玉、景差侍②。有風颯然而至③。王乃披襟而當之④,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邪⑤?”宋玉對曰:“此獨大王之風耳⑥,庶人安得而共之⑦?”

注釋

①楚襄王:即楚頃襄王,名橫,楚懷王之子,周赧王十七年至五十二年(前298—前263)在位。蘭台:楚國宮苑名,舊址在今湖北省鍾祥縣。清陳夢雷、蔣廷錫編《古今圖書集成》卷一一四三《方輿編·職方典·安陸府部·古跡考》:“蘭台,在府(按:指安陸府,府址故地在今鍾祥)治東。昔楚王與宋玉遊於台上,清風颯然而至,王披襟當之,即此。一名南台。今譙樓建其上。”

②景差(cuō,又音chāi):或作景慶(見唐張守節《史記正義》引徐廣曰)、景瑳(見嘉佑本揚雄《法言·吾子》及《漢書·古今人表》),戰國楚辭賦家,與楚王同姓,傳為楚頃襄王大夫。《史記·屈原賈生列傳》雲:“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漢書·古今人表》在“唐勒”之後有“景瑳”其名,列於第六等中下,顏師古注曰:“瑳音子何反,即景差也。”又據大徐本《說文解字·玉部》:“瑳,七何切。”不論“子何反”或“七何切”,以今天相對的音來看,都應讀為cuō。再據《集韻》,差字音“倉何切”,以今天相對的音來看,亦應讀為cuō。而據《韻會》,“瑳”有平、上二音,所以丁聲樹編錄、李榮參訂的《古今字音對照手冊》則依《廣韻》定為“千可切”,其相對音是cuǒ。另外,《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唐代司馬貞索隱說:“按揚子《法言》及《漢書·古今人表》皆作‘景瑳’,今作‘差’,是字省耳。又按:徐、裴、鄒三家皆無音,是讀如字也。”這樣按司馬貞的見解,“差”可讀成兩個音,一是cuō,另一是chāi。司馬貞是唐朝人,看來當時已經不能確定讀什麼音了。因此,有人把“差”讀成吳王夫差(fūchāi)的“差”也不能算錯。侍:陪。

③颯(sà)然:風聲。

④乃:於是,就。披襟:張開衣襟。當:對著,麵對。

⑤寡人:古代君主的自稱。庶人:眾人,指人民。共:指共同享受。邪:同“耶”,疑問語氣詞,相當於現代漢語的“嗎”“呢”。

⑥獨:唯獨,獨獨。

⑦安:疑問代詞,怎麼,哪裏。

譯文

楚襄王到蘭台宮遊玩,宋玉和景差陪伴著他。一陣涼風颯颯地吹來,楚王就敞開衣襟迎風納涼,道:“這風吹得我好痛快呀!這是我與百姓們共同享受的嗎?”宋玉回答道:“這是大王您獨有的風啊,百姓們怎麼能與大王共同享受呢?”

王曰:“夫風者,天地之氣,溥暢而至①,不擇貴賤高下而加焉。今子獨以為寡人之風,豈有說乎?”宋玉對曰:“臣聞於師②:枳句來巢③,空穴來風④。其所托者然⑤,則氣與風殊焉⑥。”

注釋

①溥(pǔ普):普遍。暢:暢通。

②臣:官吏、百姓對君主的自稱,此為宋玉對楚襄王的自稱。

③枳(zhǐ)句:雙聲連綿詞,字或作枳椇(zhǐjǔ),或作枳椇,或作枳枸,或作枝枸,或作椇曲,都是詰詘不得伸的意思。《禮記·明堂位》:“俎,殷以椇。”注:“椇之言枳椇也,謂曲橈之也。”《莊子·山木篇》:“(騰猿)得柘棘枳枸之間也……處勢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枳枸即指樹枝彎曲之處。《禮記·明堂位》“俎,殷以椇”下孔穎達疏引陸璣(按:不是陸機)《草木疏》雲:“椇曲來巢。”宋玉《風賦》的“枳句來巢”亦即“椇曲來巢”,意思是樹枝屈曲的地方,鳥就用來築巢。《文選》宋玉《風賦》李善注引《莊子》逸文作“桐乳致巢”,“桐乳”係訛字。《文選》李善及李周翰注謂“枳句”係指枳樹多句(即今勾字)曲,大謬。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禾部》“枳椇”字下辨之甚詳,可參。

④空穴:連綿詞,即孔穴。

⑤然:如此。

⑥殊:別,不同。按:此句李善注《文選》作“則風氣殊焉”,今依五臣注《文選》和《宋大夫集》本改。依五臣本和《宋大夫集》本意思更清楚。有人將“風氣”兩字連讀,是錯誤的。

譯文

楚王道:“風是天地間的氣,普遍流通,不分高低貴賤一樣地吹拂。現在你說這是我獨有的風,難道你對此還有什麼道理可講嗎?”宋玉道:“我曾聽我的老師說過,樹木的彎曲處才有鳥來築巢,門窗的空隙處才有風來吹過。風所寄托的境地是這樣,一般的氣和它是不同的。”

王曰:“夫風始安生哉①?”宋玉對曰:“夫風生於地,起於青□之末②,侵淫溪穀③,盛怒於土囊之口④,緣泰山之阿⑤,舞於鬆柏之下。飄忽淜滂⑥,激颺熛怒⑦,耾耾雷聲⑧,回穴錯迕⑨。蹶石伐木⑩,梢殺林莽⑾。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⑿,衝孔動楗⒀。眴煥粲爛⒁,離散轉移⒂。故其清涼雄風,則飄舉升降⒃,乘淩高城⒄,入於深宮。邸華葉而振氣⒅,徘徊於桂椒之間⒆,翱翔於激水之上⒇,將擊芙蓉之精[21],獵蕙草[22],離秦衡[23],概新夷[24],被荑楊[25]。回穴衝陵[26],蕭條眾芳[27]。然後倘佯中庭[28],北上玉堂[29]。躋於羅帷[30],經於洞房[31],乃得為大王之風也。故其風中人[32],狀直惏慄憯淒[33],清涼增欷。清清泠泠[34],愈病析酲[35]。發明耳目[36],寧體便人[37]。此所謂大王之雄風也。”

注釋

①始:最初,開始。安:怎樣。

②:(pín):同“萍”。青萍,浮萍的一種。末:末梢,葉尖。

③侵淫:逐漸進入。溪穀:山穀。

④盛怒:暴怒,此處指風聲越來越大。囊:洞穴。

⑤緣:沿著。泰山:大山。阿(ē):山的轉彎處,山坳。

⑥飄忽:風很大的樣子。淜滂(píngpāng):大風吹打物體發出的聲音。

⑦激颺(yáng):飛得很快的樣子。熛(biāo):火焰迸飛。怒:氣勢盛。熛怒,形容風勢像火焰般氣勢盛。

⑧耾耾(hóng):風聲。雷聲:此指風聲如雷。

⑨回穴:旋轉。錯迕(wǔ):交錯雜亂的樣子。

⑩蹶(jué):動,此處是撼動的意思。

⑾梢:通“箾(shāo)”,擊。莽:草木深密的地方。

⑿被麗、披離:都是四處分散的樣子。

⒀孔:穴。楗(jiàn):門閂。

⒁眴(xuàn)煥粲爛:同“眴煥燦爛”,李善注雲:“鮮明貌。”李周翰注雲:“謂無塵昏。”風定後空氣中塵埃減少,所以由昏而明。

⒂按:“被麗披離,衝孔動楗。眴煥粲爛,離散轉移。”這四句有兩韻,其中第一句的“離”與第四句的“移”押韻(離、移均為歌部字),第二句的“楗”與第三句的“爛”押韻(楗、爛均為元部字),為純抱韻的押韻方式。

⒃飄舉:飄飛、飄動的意思。升降:前正後偏的偏義複詞,隻有“升”的意思。

⒄乘:上升。淩:超越。

⒅邸(dǐ):通“抵”,觸動。華:同“花”。振氣:散發香氣。

⒆桂:桂樹,一種香木。椒:花椒,也是一種香木。

⒇翱翔:飛翔,盤旋。激水:激蕩的流水,猶言急水。

[21]精:通“菁”,花的意思。芙蓉之精,即芙蓉之花,亦即荷花。之,語氣助詞,用於句中起調整音節的作用。

[22]獵:通“躐(liè)”,越過,掠過。蕙草:香草名,和蘭草同類。

[23]離:通“麗”,附著的意思。《廣雅·釋詁二》:“離,待也。”王念孫《廣雅疏證》:“待者,止也。離讀為麗。宣十二年《左傳》注雲:‘麗,著也。’著亦止也。”《玉篇·隹部》“離,麗也。”《易經·說卦》:“離,麗也。”秦:木名,即梣木,也叫白蠟樹,落葉喬木,樹皮稱“秦皮”。《本草綱目·木部·秦皮》:“時珍曰:秦皮本作梣皮,其木小而岑高,故因以為名。人訛哩木,又訛為秦木,或雲本出秦地,故得秦名也。”衡:香草名,“杜衡”的省稱。

[24]概:本為量穀物時刮平鬥斛的器具,此處是刮過、吹過的意思。一說,概通“溉”,洗滌。新夷:即辛夷,又名木筆或木蘭,一種香木。

[25]被:及;到達。荑(tí):草木初生的葉芽。荑楊,初生的楊樹枝葉。

[26]衝陵:衝擊侵犯。

[27]蕭條:零落,凋零。眾芳:眾多的香草香木。

[28]倘佯(chángyáng):猶“徜徉”,徘徊的意思。中庭:庭中,庭院之中。

[29]玉堂:對宮殿的美稱。

[30]躋(jī):登,升。羅帷:絲織的帷帳。

[31]洞房:深邃的內室。

[32]中(zhòng):正對上,恰好碰上。風中人,風正好吹到人身上。

[33]惏慄(línlì):寒冷的樣子。憯(cǎn)淒:悲痛的樣子。“惏慄憯淒”原誤倒為“憯淒惏慄”,據王引之說改。《讀書雜誌·餘編下》:“引之曰:‘憯淒惏慄’當為‘惏慄憯淒’,寫者誤倒耳。‘惏慄’‘清涼’,皆謂風之寒也。(李善注曰:‘惏,寒貌;慄,寒氣也。’)‘憯淒’‘增欷’,皆感寒之貌也。二句相對為文,且‘淒’‘欷’為韻,古音俱在脂部。若‘慄’字則在質部(質與脂古韻不同部,慄字古通作栗,《詩三百篇》栗字皆與質部之字為韻,無與脂部之字為韻者。其作慄之字,《詩經·黃鳥》與‘穴’為韻,《楚辭·九辯》與‘瑟’為韻。慄、穴、瑟,皆質部也),不可與‘欷’為韻矣。《高唐賦》:‘令人惏悷憯淒,脅息增欷。’‘悷’‘慄’聲相近,‘惏悷憯淒’猶‘惏慄憯淒’也。彼賦亦以‘淒’‘欷’為韻。《楚辭·九辯》:‘憯淒增欷兮,薄寒之中人。愴恍惏悢兮,去故而就新。’‘淒’與‘欷’為韻,‘愴恍’與‘惏悢’為韻,又一證矣。”按:據王力《詩經韻讀》和《楚辭韻讀》,“淒”為脂部字,“欷”則不是脂部字而是微部字。淒、欷,脂微合韻。

[34]清清泠泠(líng):清涼的樣子。

[35]愈:病好了。析:解除。酲(chéng):喝醉了神誌不清。析酲,解除酒醉狀態。

[36]發明耳目:指使耳目聰明;即使耳朵聽得清楚,眼睛看得分明。

[37]寧:安寧。體:身體。便:有利。

譯文

楚王道:“風最初是從哪兒產生的呢?”宋玉道:“風從地麵產生,從青萍的末梢飄起,逐漸彌漫山穀。到山的洞口氣勢就凶猛起來。它沿著大山的山坳吹過,飛舞在鬆柏之下,飄蕩衝擊,飛揚狂怒。轟轟地,聲如雷吼,旋轉不定,往來交錯。它吹翻石塊,折斷樹木。在森林叢草之間大逞威風。等到風勢將衰歇的時候,便紛紛灑灑,鑽進門縫,吹動門閂。這時天氣由昏暗轉為鮮明,風也就四散轉移而去。所以那清涼的雄風,就飄然揚起忽升忽降,越過高高的城牆,進入幽深的宮殿,觸動那些花花葉葉使它們散發芳香。它在桂樹和椒樹之間徘徊,在湍急的水流上翱翔,要敲擊那些荷花。它掠過蕙草,貼在梣樹和杜蘅的身上,從辛夷身邊刮過,輕輕地吹拂著嫩楊。它在洞穴裏回旋,又向山陵衝撞,終於使無數花草樹木凋謝零落。然後到庭院中盤旋,又上了朝南的殿堂,升到絲羅的帳幔裏,經過幽深的房間。這樣就成為大王您的風了。所以,這風吹到人的身上,冷淒淒,涼颼颼,叫人爽快得直哈氣。它清清涼涼,可以治病解酲,使人耳聰目明,全身舒泰,對人十分有益。這就是所謂大王的雄風。”

王曰:“善哉論事!夫庶人之風,豈可聞乎①?”宋玉對曰:“夫庶人之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②,堀堁揚塵③。勃鬱煩冤④,衝孔襲門⑤。動沙堁⑥,吹死灰⑦。駭溷濁⑧,揚腐餘⑨。邪薄入甕牖⑩,至於室廬⑾。故其風中人⑿,狀直□溷鬱邑⒀,毆溫致濕⒁。中心慘怛⒂,生病造熱⒃。中唇為胗⒄,得目為蔑⒅。啗b嗽獲⒆,死生不卒⒇。此所謂庶人之雌風也。”

注釋

①豈:副詞,表示期望。聞:聽。

②塕(wěng)然:風刮起來的樣子。

③堀(kū):衝起。堁(kè):塵埃,塵土。《廣雅·釋詁三》:“堁,塵也。”

④勃鬱煩冤:風回旋的樣子。一說,勃鬱,憤怒。勃鬱煩冤,形容風在堀堁揚塵時顯得憤怒不平。

⑤衝:衝擊,撞。孔:小洞,窟窿。襲:入。

⑥動:吹動。沙堁:沙塵,沙土。

⑦死灰:熄滅的火灰。

⑧駭:原意是驚起,此處是攪起的意思。溷:同“混”。溷濁,汙穢肮髒的東西。

⑨腐餘:腐臭的、多餘的東西。

⑩邪:邪氣。薄:依附。甕(wèng):一種盛水、酒等的陶器。牖(yǒu):窗戶。甕牖,以破甕的口作窗戶,表明房屋非常簡陋。

⑾室:房屋。廬:簡陋的房屋。室廬,指庶人所居住的簡陋房屋。

⑿中(zhòng):正對上,恰好碰上。風中人,風正好吹到人身上。

⒀憞(dùn):惡。溷:同“混”,亂。憞溷,惡亂,煩憂的樣子。鬱邑:憂鬱苦悶。邑,同“悒”。

⒁毆:同“驅”。毆溫致濕,指風驅走了熱氣,帶來了濕氣,使人得風濕病。

⒂中(zhòng)心:正好吹進人的內心。慘怛(dá):悲慘憂傷。怛,憂傷,悲苦。

⒃造熱:生熱病;使人發燒。

⒄中(zhòng)唇:正好吹著人的嘴唇。胗(zhěn):唇瘡。

⒅蔑:通“衊(miè)”,眼眶紅腫。

⒆啗(dàn):吃。簀(zé):嚼。嗽(sòu):同“欶”,吮吸。獲:通“嚄(huò)”,大聲呼叫。啗齰嗽獲,形容中風病人口頰肌肉抽縮顫動的樣子。

⒇生:活,生存;此指病愈。卒(cù):通“猝”,副詞,突然的意思。死生不卒,指人得了風疾,既不會突然死亡,也不會馬上病愈,弄得不死不活、死活不得。

譯文

楚王道:“你說得真好呀!那麼,百姓的風又是怎樣的呢?”宋玉道:“那百姓的風麼,它呼地一下從胡同裏刮起來,卷土揚沙,瘋狂地旋轉,鑽進門縫,侵入門戶。它搬動塵埃,吹開灰屑,攪起肮髒的渣滓,揚起腐爛的垃圾。邪氣附帶著鑽進破甕做的窗戶,到達屋裏。這風吹到人的身上,就會引起煩躁不安,鬱悶不樂。它趕走溫暖,帶來濕氣,使人心裏痛苦,生病發燒。它吹到人的嘴唇,嘴唇就會長瘡。它吹到人的眼睛,眼眶就會紅腫。甚至因中風而使人麵部痙攣,出現咀嚼、咬齧、吮吸、喊叫等症狀,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這就是所謂百姓的雌風。”

高唐賦

題解

《高唐賦》錄自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蕭統主編的《文選》第十九卷。《高唐賦》與《神女賦》向來都被視為內容上相互銜接的姊妹篇。清人何焯說:“兩賦當相次合看,乃見全旨,亦猶相如之《子虛》《上林》,揚雄之《羽獵》《長楊》,合二篇見抑揚頓挫之妙。”(張惠言《七十家賦鈔》引)從兩篇賦的題材內容來看,都是寫的楚王與巫山高唐神女戀愛的故事。《高唐賦》寫的是楚懷王夢中豔遇巫山高唐神女的故事。《神女賦》則寫的是楚襄王夢中豔遇巫山高唐神女的故事。從兩賦整體上看,都是以神話為題材的寫景言情之作。但兩賦的內容又有相對的獨立性。《高唐賦》以寫景為主,主要鋪敘了巫山地區大自然景觀,是一篇描寫山川勝景的美文。後篇《神女賦》以寫人為主,成功地塑造了一個美麗多情的神女形象,是一篇描寫愛情的作品。這兩篇賦奠定了用夢境表達情思與性愛主題的創作模式,是中國文學史上最早的描寫性夢與性愛的文學作品。在賦史上,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已代表了賦體文學的成熟,因此,明人陳第認為:“蓋楚辭之變體,漢賦之權輿也。《子虛》《上林》,實踵此而發揮暢大之耳。”(《屈宋古音義》卷三《題〈高唐〉》)《高唐賦》對巫山的景色進行了詳盡的描寫:“始敘雲氣之婀娜,以至山水之嶔岩、激薄、猛獸、麟蟲、林木、詭怪,以至觀側之底平、芳草、飛禽、神仙、禱祠、謳歌、田獵,匪不畢陳,而終之以規諫。形容迫似,宛肖丹青。”(同上)像《高唐賦》這樣全方位、多層次地描繪一個地方景物的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以前還從來沒有過。因此,《高唐賦》堪稱中國山水文學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