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濯清同緋煙在天亮之前便趕到了竹彌山。
輕煙繚繞,晨曦透過蔥蘢的竹葉漏到地上,斑駁豔肅。
龍竹蒼勁,筆直矗立,高得恍若直上青雲彼端。
入到竹林深處,緋煙撤了結界,呈在濯清眼前的竟又是另一番景象。
依舊是無異於方才見到的龍竹,隻是竹身泛著金色光澤,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緋煙用法術掃開地麵的零落竹葉,將悠徊平平地放在地上。
攤開衣袍,曲腿坐到地上,溶了自己的法術,從龍竹上方引了金色光蔓籠罩著項悠徊。
濯清揉了揉眼,果真清晰可見悠徊殘破的魂魄浮在身側,正在被緋煙緩慢修補。
“想問什麼你便說吧!”緋煙忽而對濯清說道。
“不會打攪你嗎?”濯清湊近了點。
“嗬嗬。無妨。隻是耗些時間的法術,看你憋得難受,還是說吧!”
濯清點了點頭,在緋煙身旁坐定,拖著腮道:“你動用了修為。”
“這是自然。”緋煙坦然的回答。
濯清抿了抿唇,更加迷惑:“之前便想問,你明明渡了三劫,按理離飛升就差一步,怎麼還費這麼多的修為替一個陌生女子修補魂魄。還有,這龍竹的仙澤按理能助長你許多修為,為何你還肯將它舍於我們?”
明顯的,濯清發現緋煙身體微顫,連聲音也沉了下來:“不願意飛升,並不是貪戀紅塵,而是我還未想好。”
“想什麼?”她大為不解。
“到底要不要做神仙。”這一句話,緋煙說得極為淡定。
濯清猛地一下站起來:“說什麼傻話!若是再耽誤下去,到了期限,你連元神也會湮滅的。”
“那又怎樣?”緋煙偏頭望著她,似乎想從她的身上找到個答案。
“哈?”濯清不明。
“活了如此久,若為仙道也不過是漫無止境的清心寡欲的日子。我沒有所求,也沒有放不下的東西,是湮滅或是長存又有什麼不同?我找不到答案,所以不願做那樣的選擇。”緋煙沉聲解釋道。
濯清默了一陣,極為認真的思忖著這個問題。
良久,忽而一笑,揚起臉望著緋煙道:“我啊,不久也是要做神仙的呢!那麼,作為報答,以後我與你作伴吧?不要看我修為不過關,我可是會講好多好多的故事,定不會讓你感到無聊的。而且,據說天庭可大了,一天一個樣子。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同遊可好?”
緋煙一愣,旦見她說得信誓旦旦,眸中有明亮的色彩。
他咬了咬下唇,方才繼續道:“同為長壽的靈族,你應當明白這許諾的期限到底有多久。隻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因為我們是同類啊!你不知道有句話是....是...狐隕兔泣,勿挫其傷。”濯清一本正經的回複。
“哪有那句話!”緋煙的口氣雖不屑,唇角卻彎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再也沒有同她計較。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同遊可好?
他一襲紅衣,衣衫半敞,依舊輕浮的模樣。隻是眉目倏然變得柔和,沒有回答,心中卻是極愉悅的道了一句:好。
濯清實在困得不行,也不願再去打攪緋煙,遂變了張小榻出來,不一會兒便瞌睡了過去。
日漸黃昏的時候,項悠徊的殘魂全部被修補完畢。
緋煙走過去,揪起濯清的一縷頭發,疼得她一叫喚,立刻醒了過來。
“睡得這樣死,也不怕著了別人的道。”緋煙嗔道。
濯清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這不是有你在嗎?最最放心不過了!”
緋煙淺淡一笑,輕輕撣了撣衣袍。
披散下來的長發被風吹得有些繚亂,遂使了些法術變化出一根發帶將頭發束起,整個人立刻精神了許多。
隻是他迎風而立,袍角紛亂,那樣的側顏,依舊是柔美多過剛毅。
濯清斜眼望著他,嘴裏輕聲嘟嚷著:“怎麼我最近老是遇些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男子?項悠徘也是,這個也是...”
又打了個嗬欠,濯清望著依舊沉睡的項悠徊問道:“你怎麼還給她使著睡咒?”
“自然是怕她醒來後害怕,若是哭鬧一番,我可受不了,還是等她那家兄來了再說吧!”
“他們估計最快也要等到明夜了。”濯清望了望天色。
緋煙笑眯眯地看著她:“閑來無事,去我屋中喝些清茶怎樣?”
濯清眼睛睜得大大的:“你竟然有屋?在哪?”
“不是一直都在那裏嗎?”緋煙長指一彈,一個青竹舍居便幻出在眼前。
用封存的雪水泡了茶,濯清坐到了窗邊。
閉起眼,微風撫發,旦聽到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十分的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