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變化百般糾纏,她還這樣小,全然不知...
華煢出了月子,她時常帶著離憂到露清池邊坐著。
瑞帝見他們喜歡,著人在池中建了一個小亭,又鋪了防滑的青石小徑。
離憂很安靜,大部分時間都是睡著,醒著的時候也隻是睜著眼睛左看右看,不哭不鬧,很是乖巧。
墨逸再來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
是夜,白日的熱氣未退,離憂哭鬧起來,什麼也未吃,也睡不安穩。
此時,人們並未習得如何保存冰塊,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貴,這消暑的法子並沒有多大不同。
華煢著人潑了些水到地麵上,一時熱氣蒸騰起來,房中的溫度更是難耐。
小公主扯著嗓子哭起來,宮人們一時沒了主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華煢急著將離憂往房外抱,抬頭便見著墨逸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前。
宮人們也發現平白多了個人,卻又不敢多語。
華煢強裝鎮靜的說:“是家兄讓你來的嗎?你看,我都快忙忘記了,多虧你自己找來了。”
宮人們見華妃的口氣像是見了故人,又聽見她提及她的哥哥‘華將軍’,於是立刻斂了好奇心,一個個退了下去。
離憂的啼哭聲更顯得響亮,墨逸偏頭看過去,目光深沉。
華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天太熱了,憂兒還小,不懂事,她平時可沒有這樣吵鬧的。”
見墨逸依舊無話,華煢複又說:“我們去露清池的涼亭吧,那裏涼快一些。”
墨逸頷首,他明白若是在這堂中說話,反倒會惹人猜忌。為了華妃的清譽著想,還是光明正大的交談要好。
走過青石小徑,河池裏的錦鯉聞見人聲,搖著尾巴圍過來。
華煢一邊走一邊說:“方才的宮人們都以為你是我哥哥派來看我的,應當沒有什麼關係。隻是,你這次也太不小心了,怎麼不像以前,等沒人的時候再來?”
墨逸淡淡的回答:“我上午便來了,你的身邊一直有人。”
其實,他哪裏是不能再等的人,隻是方才聽到了離憂的哭聲,一時多了份心焦,這才顯了身形。
華煢笑了笑:“看來,得盡快找個法子讓你能隨意進出宮邸才是。”
正說著,兩人已經到了涼亭。
此處臨水,四周又通透,自然比屋中涼爽了許多。
但是幼童較旁人總要畏熱一些,離憂依舊輕輕的抽泣,十分難受的樣子。
墨逸也不說話,隻是將隨身的冰渺劍放到庭中的圓桌上。
他微微撤下了些劍上屏障,如絲的涼意便以其為中心迅速擴散開來,燥熱立刻降了幾分。
華煢雖也驚訝,但也沒有去問。墨逸有太多讓她感到驚訝的事情,若是事事都刨根問底,兩人怕是都無法得了安生。
墨逸朝著池邊走了兩步,掏出別在襟帶上的竹笛,貼著唇,吹奏出來。
婉轉的音色驚得華煢猛然抬頭。
不遠的地方,他一襲月白長袍,鄰水玉立。
笛音如有了畫麵,眼前恰似憑空立了幾株梨樹,揚揚灑灑的落花飄零,如大雪紛飛,將要淹沒了凡間一切景致。
明明還是炎熱的夏季,她的心裏卻忽而平靜,好似萬般繁華不過雲煙過眼,是非恩怨對錯,皆可全部放下了。
怔怔聽了許久,華煢低下頭去看懷中的離憂。
不知何時,許是從那笛音響起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再吵鬧,安靜的睜著眼,如聆聽一般的樣子...
隔日,華煢同家兄,也就是當朝大名鼎鼎的華將軍-華自應修了一封書。
如此又過了兩日,墨逸以華府家仆的身份入了宮,作為離憂日後的教習師傅。
這都是些小事,瑞帝自是不會過問,他隻是依著規矩讓華妃自己安排便是。
華妃私下裏尋了墨逸,同他說:“若是依著規矩,你現在是不可擅自離宮的。我想了很多辦法,沒有一個頂用。並且,我也不可能去找陛下要了特許,我想,他無法容忍我為別的男人求些什麼,這是帝王的威嚴。不如你就安心的留在這裏,等你的一劫渡過,我再想辦法將你打發出宮。”
墨逸答:“這些我明白,隻是身不由己,我不能常留於此。我自有思量,不會為你留下難以收拾的局麵。你隻需給我一間獨立的住處即可。”
華煢點了點頭,這才覺得自己似乎輕看了他。
來無影去無蹤,一看便是道法超然的人,哪裏會受了凡間規矩的拘束呢?
如此,墨逸便留了下來,時間流淌,很快便近了顏妃的臨盆之日。
隻是,恰恰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尋不到了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