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敘舊我就不便打攪,我先離開,有情況告知就行。”雪影說。
孤弦目送雪影離開。
劍無蹤看在眼裏,再次哀歎起來:“同樣的命,同樣的命。”
“先說那人吧,他的實力究竟如何?”孤弦問。
“你不是領教了嗎?”劍無蹤好奇地問。
“說來懺愧,那天雪大得很,彼此也沒有瞧清對方,隻比劃了一招。”
“一招你就敗了?”
“無蹤大俠,你覺得儒門秘製的佳釀是否值得再次暢飲一番。”
“一招敗和十招敗沒有太多差別。勝負更多的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二十四風身染風寒在先,又求勝心切,所以才會遺憾而敗。論實力,那叫芒的劍客恐怕實在並非二十四風對手。不過話說來,這人的資質和特質確實萬中無一,樸實的劍路似乎是無師自通,來日方長,如果天隨人願的話,他必然會開拓一番劍藝之中迥然不同的境地。”
“唉。”突然孤弦歎了口鬱氣。
這一番歎氣,劍無蹤知曉自己對芒的讚歎言辭刺激到了孤弦。孤弦,儒門孤弦,少年成名,弱冠之前已經造詣非凡,和道門的古舟一時雙耀,隻可惜天意弄人。如今一個赫然被形容為“道教武修第一人”,另一個卻頗有傷仲永的窘態。
“孤弦確實差了。”孤弦自慚形穢地說。
“那場對決我在場,你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一無是處。那時你激進豪邁的少年模樣,不知影響了多少同輩,又讓多少前輩自歎弗如。”劍無蹤安慰道。
“所以你一直崇拜著當時的我?”孤弦突然又說。
“啊?”劍無蹤一時無語。
“應該不是,你比我長幾歲,算起來,我隻是讓你自歎弗如過罷了。唉,讓一個嗜酒如命的人自歎弗如,說實在的,似乎並不能帶來多少滿足感。”
劍無蹤起身對佚說:“我去找酒喝。”
佚說:“我也去吧。我還沒有和他單獨在一起的修為。孤弦你先多休息吧。”
***
人滿為患的前廳,是龍蛇混雜,不同的派係說著不同道上的黑話。但是卻有一點共識,就是熱乎乎的菜肴上桌後,無疑撩動了味覺,躍躍欲試,不論斯文地用筷子鉗取,還是豪放地用手抓食,皆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難吃。
劍無蹤在等他的酒。
佚一本正經坐著,看著眼前稀爛如泥,分不出食材的菜肴,似乎在思考的樣子。
很久酒都沒有上來,劍無蹤又感到饑腸轆轆,變得煩躁起來。
“你怎麼了?”佚問。
“沒什麼。”劍無蹤說。
邊上的一桌有人嘔吐起來,一地的未消化的黏稠穢物。劍無蹤慢慢將左胳膊肘支起來,用手將衣襖壓在鼻子上。他克製著自己,腦袋放空,學著佚的樣子,像是在思考。
另一桌又有人有了反應,是青海一派的老掌門,古稀之年,仙風道骨般。他隻吃了一口,就開始幹嘔,滿臉脹紅,涕淚俱全,倒地打滾,全無了形象。
劍無蹤沒去瞧這幅慘樣,他看到佚好似很好奇地在觀察,這讓他也有了好奇心。他把臉稍稍向右側撇過去,深吸了口氣,肚皮縮了幾分。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腸胃的蠕動,一點一點蠶食他的意誌。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打算想想別的事。於是他想到了怎樣的味道才能做到這種地步,讓人死去活來的。他活了那麼久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事,他很好奇。
劍無蹤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好奇。
那白色的塊根是山裏的特產嗎?他問自己。就算如此,也未必有什麼特別的味道。或許特別的地方在於佐料,他眯著眼瞧,除了尋常的蔥薑、花椒、香菜他看不出有什麼其他獨到的地方。也許是那些細小的粉末。如果不試試是很難知道具體是什麼的。
劍無蹤不覺拾起筷子,他看到佚沒有瞧他,但是餘光似乎在注視著。他將筷子重新放下,說道:“七燈樓的酒傳聞很好。”
“是啊。”佚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樣,似乎進入了禪定的冥想中。
劍無蹤暗自讚歎佚的狡猾,準備依葫蘆畫瓢。
“你們不吃嗎?說書老伯常說,名以食為天,要懂得珍惜。如若你們實在不想吃,那我收走了,畢竟在雪原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任何食物都是彌足珍貴的。隻是下次你再要的時候,就不知道有沒有了。”說話的是一個小丫頭,長得水靈,有幾分雪飄紅的神色。
“等等。”劍無蹤擋開丫頭的手,猛得扒拉了幾口。很快他感到舌頭殘餘的怪味和胃氣開始興風作浪,他憋著氣,竟然運起內勁來,整個胃就像千軍萬馬在鏖戰一般。
此刻劍無蹤的酒才上來。他猛然奪過酒,咕嚕了幾口,良久舒了口氣,接著打了一響嗝,隨後慢條斯理地說道:“不差。”
佚冷冷地問:“小姑娘,這裏除了這些,有饅頭之類嗎?”
“有啊。”
“來六個吧。”
“好。”
劍無蹤終於明白相比孤弦的毒舌,佚滿腹的黑水更可怕。
丫頭收拾了幾桌,回到廚房,抱怨道:“廚子叔,我就說你做得東西難吃,外麵盡是一些七倒八歪的人,不停得抱怨難吃,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大半又吐到地上。到時候又得我收拾。要是把飄紅姑姑的客人弄跑了,到時你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