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兒,你看今夜星辰可美?如此良夜,陪溫小酌一杯可好?”一院寂靜裏他安然而坐,端起酒樽的姿勢如斯瀟灑,看向她的眼眸如廝寵溺。
司馬奕剛剛從牆上翻越而下,還來不及整理衣擺,他的聲音已然入耳,抬眸便見桓溫一襲白衣映襯星輝燦爛如許,千般從容的氣度裏麵永遠漫不經心。
司馬奕心中驀然一痛,卻是低下頭來不急不緩地拍去衣袍上的塵土,道:“三年不見,攝政王果然依舊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早就料到朕將拜訪,連酒宴都擺好了。”言罷,她抬眸見桓溫果然微有僵硬,一拍額頭玩笑般說:“瞧我,今日裏連番禮教培訓,一時順口竟是忘了明日方才登基,才可用那至尊自稱。”
桓溫緩緩一笑,又將種種心思隱藏於千年不變的溫潤笑容下,“奕兒果真是在為登基一事而鬧脾氣啊,當真還如幼時,一點不變。”
司馬奕不受感情牌幹擾,雙手負於身後大步悠悠上前,也笑得仿佛孩童毫無心機。她隻手端起案幾之上盛有美酒的酒觥端詳,“阿溫,人人都說我從一個小小公主轉眼變成一國至尊,隻因為你寵我至上,你覺得是嗎?”
桓溫自她說第一個字開始便已經愣住,時隔三年,他終於再見到她,聽見她叫他攝政王——他意料之中的稱呼,卻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聽見她一如曾經地叫他一聲“阿溫”。
不等桓溫回答,司馬奕已經搖頭:“然而我想是不可能的,若是你果真寵我,又怎麼可能設計奪去我父皇與摯友性命?又怎能如此輕易剝奪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呢?”
桓溫從短暫愣神裏抽出思緒,聽見她自嘲般的指責卻清風朗月般的語氣,無形之間已經為兩人之間劃開不可跨越的鴻溝。
他抬起頭看著她,她琥珀色的瞳孔裏麵隻那清冽如泉水的酒液,然而在這夜色下,卻隻覺得幽深如許、難以捉摸。
司馬奕忽而抬頭,直直對上桓溫的目光,慘然一笑,問:“阿溫,我心裏一遍又一遍這樣對自己說,卻還是不肯相信。事到如今我依舊希望從你嘴裏親口聽到這個答案,阿溫,將真相告訴我,好嗎?”
對上她的目光,桓溫忽然覺得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微笑著沉默。在一片沉默裏,司馬奕的心,漸漸失去最後的溫度。
終於,他開口說:“奕兒,你曾說過,願意為我直通天塹崎嶇的。”
聞言,司馬奕忽而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甩開酒樽之後,她朗聲大笑,久久不散,一滴淚水悄然劃入發絲之間。而桓溫看著她,也默默飲酒,隻是風度從容依舊。
“桓溫,”司馬奕輕輕開口,“你早就知道,我愛你是不是?”
桓溫眼睫毛細微一顫,看上去依舊是那不動如山的樣子,平靜地說:“是的,我早知道……你愛我。”
突然有金屬破空之聲響起,司馬奕忽而展臂,一手平舉,已是寶劍在手。
此刻,司馬奕身上再難找出半點波動,隻有深沉的劍氣蓄勢待發。
桓溫的臉上也沒有半點驚訝,他微笑不改地說:“奕兒,你莫不是想要殺我?”司馬奕不開口,他便自己接下去:“可是,你殺不掉我的,不是嗎?”
司馬奕眸光冷然,的確,她殺不了他。她一身卓越武藝都來自於桓溫,招招式式都逃不出他的意料,更何況——她隻得了他六分傳承。可是,誰說她要殺他?
手腕一轉劍鋒一側,司馬奕足尖輕點,劍勢又快又狠直直朝桓溫襲去。
桓溫風度不改地穩穩坐著,仿佛對那奪命一劍視若無睹,卻在最後一刻,輕輕出指一彈一夾,勢如破竹的殺招便被輕而易舉地化解開去。
剛出手,桓溫便知道,這是司馬奕的全力一擊。他閉上眼,唇角習慣性地揚起——她,如此決絕。
手上正要再加一分力去卸掉寶劍,卻忽然發現持劍之人一瞬便泄了全部力道,桓溫立時覺得不對睜開眼來,卻見司馬奕的臉已經湊了過來。
司馬奕直直對著他的眼睛,微笑著吻上他的唇,雙手已經搭上他的肩膀。看見他的表情定格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卻是閉上眼,忽而深深探入他的口腔,火辣辣地主動。
桓溫垂眸看著她的表情,眸色早已經一片暗沉,原本控製在手中的劍也已經不知不覺扔去了遠處。他忽而悶哼一聲——舌尖一痛,他的血液混合著美酒的餘韻,在二人唇齒之間流轉,最後又全部被司馬奕吞咽入喉。
被疼痛刺激,仿佛他的所有忍耐都再不能維持,雙手狠狠將司馬奕的身軀貼近自己,奪取了主動權。
含糊間,司馬奕道一聲“阿溫”,眼角卻是慢慢濕潤。
桓溫已經漸漸沉迷,司馬奕的呼吸卻漸漸微弱。難得後知後覺的桓溫霍然睜開雙眼,看見司馬奕在月光下慘白如紙的臉,麵色頓時一變。
他摟住身子癱軟的她,立刻伸手去撫她的脈搏,隻把到一片無力裏的淩亂。他慌忙地問她:“奕兒?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