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
隻四個字,聲音嘹亮延綿不絕,一層層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響徹皇城。
此刻,除列隊侍衛與皇城甲衛以外,全部人伏身於地,叩首跪拜,所能見到,至多是新皇布料頂尖圖騰高貴縫製精細,從大理石地上平緩擦過的衣袍一角。
此刻,隻有一個人站在高台之上,麵帶微笑地看著新皇朝他走來,看似隨意如清風般的站姿卻無半點不符合禮儀之處。
新皇司馬奕麵無表情地踏上寶殿,目光死寂地滑過攝政王的麵容,看起來無比沉穩而大氣,在這皇城之巔受萬民朝拜。
攝政王桓溫將玉璽捧到新皇麵前,以其從來溫潤的聲音道:“請,女帝受璽。”
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心裏都是一顫——女帝啊。女帝這存在,在大翊朝乃是真真頭一回,在所有大翊人看來,女人當然是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傳宗接代。然而這一回,原本毫無存在的安遠公主,竟然有著攝政王的扶持和先皇的傳位詔書,生生越過所有皇族男子,開天辟地成了第一位光明正大的女帝,記入史冊。
在台上的女帝自己心肝也是一顫——女帝啊!這皇權集中的封建社會不是應該重男輕女的男權社會嗎?就算是魂穿古代,不也應該是恍惚醒來假裝失憶,侍女在旁交代背景嗎?可是——她現在呢?!
莫名其妙遭遇槍殺頭疼欲裂,隱隱約約感覺不對好似穿越,然後不給半點緩衝就被一堆侍人團團打扮參加登基大典,要開口詢問隻聽見人家說:“請陛下遵攝政王交代。”
坑爹!
如果不是身體下意識知道各種應對禮儀和她二十五年處變不驚的強大心理,絕對已經被當成異端,生死不知了好嗎?!
而現在的情況……司宜隻能用麵無表情來掩飾她的欲哭無淚:老天真是太厚愛她了,大難不死還穿越,封建社會還女帝!這快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好嗎?!
司宜看著攝政王內心悲憤哭嚎:“老天爺,就算你讓我看見這樣一個相貌絕頂突出氣質秒殺影帝的帥哥,這玩笑也還是開大了!”
桓溫用無比寵溺的眼神看著好似隱藏著深切悲憤的女帝,微微一笑十分溫和:“陛下,請受璽。”
司宜有一瞬間斷路的大腦一通,快速生出雙手接過那個明黃布帛的包裹置於額前——這位帥哥太危險,剛剛她明明感覺到話裏麵的隱藏含義是……不受璽就受死!
桓溫麵容看起來無比欣慰,用內力將話語一圈圈蕩漾開去:“禮成!吾皇千秋!”
底下一眾官員異口同聲,氣勢浩大場麵宏偉道:“吾——皇——千——秋——”
當然,無人看見執掌大權的攝政王殿下,麵容一瞬間蒼白如紙。
也無人知道,登基大典結束時,隨侍人走向帝元宮的女帝陛下,簡直歸心似箭。
司宜穿著繁瑣華美象征至高權力的龍袍,用能最給人壓力的腳步,走在這漫長好似沒有盡頭的回廊。她麵上依舊是初初醒來便保持著的沒有表情,看起來深不可測。可是——她發誓!她絕對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如此迫切地想要到一個安靜無人打擾的地方,快速冷靜全麵地思考,現在到底應該如何應對?
現在朝代為何?此身性格為何?朝中勢力為何?還有剛才那要她受璽的氣場強大的男子是否就是今天唯一聽到的有用人物攝政王?這身體與攝政王彼此間的權力糾葛與各自底牌如何?
蒼天!司宜心裏哀嚎一聲,在這種萬事不知的情況下,作為這麼緊要的身份,她深深感到說錯一句話、做錯一個動作,恐怕這條好不容易幸存的小命又要嗚呼了!
轉過漫長的九曲回廊,列中一個不起眼的、一直低著頭的宮婢,步子邁出得略大了那麼一點點,然後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要將多邁的那麼一點點距離收回來,而後……那宮婢的步子亂了,左腳絆了右腳亦或者是右腳絆了左腳。
已無處可考,那略微的失足究竟如何發生,司宜隻看見那嫋嫋的身軀重重摔在自己麵前。她下意識眨了眨眼睛,那宮婢便被侍衛利落地拖了下去,列隊中的空缺也被完美地填上,隻聽見隱約的無用掙紮中,輕輕一聲“唔”,後事不知。
司宜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了緊,那細微的掙紮聲,仿佛昭示著她在這個陌生朝代的未知前路,如走高空鋼絲,一步不慎,便是身亡。
……
偌大的帝元宮裏,現在隻有兩個人。
司宜坐在桌案前,手指輕輕來回撫摸著桌上的紙張,微微一笑,問:“你在奇怪?”奇怪為何我獨獨指了毫不起眼的你,呆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