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小院平靜的生活被打亂了,諸葛李氏不止一次的把她從水缸裏提溜起來,燒香禱告,保佑孩子健康長壽。劉a貨有些煩,安靜的日子過長了,不喜歡被人打擾。養子諸葛勇也大老遠跑回來不隻一趟,堅決反對孩子進家。
但老太太犯了軸,咬緊牙硬是留下小女孩。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劉a貨再一次被撈出來放到方桌上,這次等待她的不是例行的土風舞,而是諸葛李氏的菜刀。刀起頭落的那一瞬間,劉a貨的心中更多的竟然是超脫,“罷了,罷了,反正活的時間夠長了,這次就當是還欠給後唐李家的債。”
諸葛李氏滄桑的臉上老淚縱橫,她顫抖著手把劉烏龜血淋淋的頭放到小孫女的心口,神情莊重的跳起最古老的舞蹈,低沉的歌聲斷斷續續,仿佛哀戚遠走的靈魂,又仿佛在召喚無望的重生,煙霧繚繞中,諸葛李氏布滿油彩的臉上神秘肅殺,仿佛在與未知搏命。
取名叫諸葛王妃的小女孩漸漸長大,她三個月抬頭,六個月坐,九個月學站,一周歲會走,與其他的孩子沒什麼兩樣。等她能含混的發了聲,諸葛李氏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諸葛李氏帶著孩子安安靜靜的在屯子裏長到六歲,老太太在睡夢中去世。諸葛勇帶著老婆孩子回到老家,辦完了養母的喪事,抽著煙想了半天,不得不帶著沒人管的諸葛王妃回家。
諸葛王妃牽著烏龜阿方在院子裏遛彎,諸葛勇的女兒諸葛瑞雲好奇的在旁邊看。阿方是劉a貨的替代品,也是諸葛王妃從小的玩伴。
原來的劉a貨被諸葛李氏一刀斷頭,腦袋天天掛在諸葛王妃的脖子上。幸虧她當初見機得快,魂魄占了小女孩的身體,有了現在的棲身之地。
“你是諸葛王妃?我叫諸葛瑞雲,以後你就叫我姐姐了。你的烏龜叫什麼名字,我能摸摸它麼?”諸葛瑞雲是諸葛勇的獨生女兒,從小被寵愛著長大,漂亮可愛,心思單純,比諸葛王妃大幾歲,已經上小學四年級。
“這是阿方,它不願意讓人碰,”諸葛王妃拒絕的聲音軟糯糯的好聽,這以前是劉皇後的看家本領,後來被她這個贗品模仿的惟妙惟肖,想忘都忘不了。
諸葛瑞雲撅噘嘴,不高興的跑了,諸葛王妃看了眼一直盯著她的袁麗,沉默的拿棍戳著阿方在院子裏走著。
“妹妹,你過來,給你看好東西,”諸葛瑞雲不管大人們的情緒,從房間端出個四四方方的小竹筐,拉著諸葛王妃的手說,“這些都是我的,你喜歡什麼自己挑。”
諸葛王妃又看了袁麗一眼,從裏麵挑出個賣相最好的小金橘,“就這個吧。”
“行吧,”諸葛瑞雲挑出一塊糖放嘴裏,“以後你想吃什麼,就到這裏找。現在你能讓我看看烏龜麼?”
諸葛王妃笑了,淺淺的酒窩悄悄掠起,像盛開的桃花,眼睛含笑含俏,清澈的眼神暖意蕩漾。她把手裏的小棍遞給諸葛瑞雲,“你用這個指揮方向,我們陪著它一起散步。”
“烏龜還要散步啊,”小胖妞的眼睛晶晶亮,很好奇的問,
諸葛王妃很鄭重的點頭,“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烏龜和人一樣,都要散步。”
聽到這話,孫麗也笑了,心裏的不舒服被衝散很多,任誰家裏多個陌生的孩子,女主人都不會高興。但看著兩個孩子玩兒在一塊的模樣,忽然覺得女兒有個玩伴也挺好的。
“叔,咱家的水缸能帶麼?”諸葛王妃歪著頭問諸葛勇,
“不能帶,缸太大,家裏沒地方擺,以後給你買個大點的魚缸,”孫麗很嚴肅的說,“王妃,你能照顧好阿方嗎,叔叔阿姨都上班,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沒事兒,阿方很好養活,”諸葛王妃篤定的說,她以前在烏龜殼裏躲了好幾十年,若是連阿方都照顧不好,那也不用混了,“奶奶說我的命是個老龜救得,阿方就是我的幸運符。”
“我也有幸運符,”諸葛瑞雲插話,從脖子裏拽出個小金牌,顯擺道,“這是我出生那天姥姥送的,值老鼻子錢了。”
諸葛王妃沒看那小金牌,她戴上諸葛李氏以前跳大神時的帽子,衝諸葛瑞雲做鬼臉。孫麗本來就對婆婆活著的時候神神叨叨的做法很有意見,看見這些物件也覺得紮眼,她皺著眉說,
“王妃,這些老人用過的東西就不要帶了,到了城裏咱再買新的。”
諸葛王妃有些不高興,諸葛勇看到了,衝老婆擺擺手,“孩子就是想留個念想,你幫她把帽子上的珠子摘下來留著,其他的就燒了吧。”
就這樣,諸葛王妃帶著一串珠子手串,抱著烏龜阿方開始了進城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