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嵩年步入清政府統治集團中樞時,適值嘉慶帝去逝,皇太子旻寧登極君臨天下,世稱宣宗。
宣宗稱帝後,很想有一番作為,以規複“康乾盛世”舊觀。可此時的大清王朝雖無戰事,但百病叢生,要振興祖業,當從何處入手呢?他曾向身邊的文武臣僚求策。而田嵩年認為:當前盡管官場風氣江河日下,整個國家破爛不堪,但與前麵的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幾朝相比,清政府終於取得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喘息時機,他把這一時期稱之為“閑暇時期”,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田嵩年的政見可以用八個字兩句話來概括。一曰“政在養民”,一曰“刑以齊民”。
1.“政在養民”
田嵩年“政在養民”的這一政見,集中表現在他的《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一文中。此文開宗明義:“服以養得善同而效異矣,善服人養人,同一善也,卒之服焉者在此不在彼,而謂斯人可強致哉!”這裏的實質是“養”,也就是“調養”。在封建社會裏,統治階級對人民的統治稱作“牧民”,比如將州長稱之為“州牧”。而“服以養得”則是建議統治者要想達到征服包括滿漢民族在內的廣大人民的目的,就必須實行愚民政策,隻憑所謂“善政”是不行的。我們知道,清代雍正朝,曾推行過“攤丁入畝”的稅收製度,曆乾隆、嘉慶朝,直至道光元年才改丁歸地。這說明清政府把“攤丁入畝”當作為天下萬世利,吏民不擾。然而,到嘉慶剛剛登上皇帝寶座,就爆發了震撼全國的川、楚、陝白蓮教大起義,旨在推翻清政府的統治。嘉慶十八年,北方大地又湧起了農民起義的風雲,滑縣的李文成和北京大興縣的林清領導了京畿豫東農民起義。人民的抗清鬥爭彼伏此起,連連不斷。田嵩年親身經曆了這一時期,目睹了這樣的事實,在總結曆朝施政撫民的做法時,他認為給民施以小恩小惠效果不佳。他在《致林少穆前輩書》中說:“竊嚐觀醫師之愈疾也,急則治其標,稍緩焉必培本以複元氣,而後疾源可除也,侍以為治者非貧寡之患,而人心風俗之患。貧寡、標也,所以致此有本。”這裏,田嵩年援引中醫學中標本之論,說明治國須治本的道理。他認為林則徐賑災之舉,不過是治標而已。要想治本,就應當“崇本抑末”。他說:“嚐觀帝王之謨猷、往往不急於得民”,對民應當慢慢調養,達到“上下相感”。而要達到“上下相感”,必須“智取”,因為“斯民難強之使從”。
怎樣“智取”呢?田嵩年認為:“惟深之以德禮者,其效如神”。這就是說,隻要把“德、禮”深深地灌輸到人們的頭腦裏,使民心領神會,就能達到“智取”的目的。這樣的效果是很神奇的。因此,他發出了“然則禮樂可不講哉”的感歎。要達到此目的(即“深之以德禮”、“講禮樂”),田嵩年又提出了兩條主要措施:其一,立官以治民。田嵩年深知政治路線確立以後,官吏就是決定的因素。因此他提出了一係列吏治措施。這一政見集中表現在《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與《擬上尹竹農中丞書》兩篇文章。在前文中,田嵩年將吏分為“有德之士”與“有才之士”二類。所謂“有德之士”指“與我共腹心”者;後謂“有才之士”指“為我供指臂”者。“與我共心腹”者,即“賢者”,“為我供指臂”者,即“能者”。對於賢者,要給予高官厚祿,擔當統治者的謀士,對於能者,就是要委以重任,為統治者充當幹將。在後文中,田嵩年指出,嘉道年間,在各級地方官員中存在有三個弊端。第一是“狡黠之吏”,他們善事權貴,巧中傷人,“平日不能以之自律”,常常“以變通權宜為名,而實則以自匿,意在愚民”,這不過是一群貪官汙吏罷了。第二是“庸猥之吏”,他們見識淺陋,無德無才,“不知法度為何物,一味顢頇了事”。每日吃喝玩樂,虛度光陰,這是一夥糊塗官,是些昏庸之輩。第三是“安靜明白”,他們自恃聰明,鼠目寸光,他們剛當官上任時還表現比較好,“久矣則又視為一切不必”。便躺倒不幹了。這是一班沒誌向、沒有恒心的小人。田嵩年認為:“天下官民皆在紀綱法度之中”,所以,以法治吏實為要事。其二,“養之以學校”。田嵩年飽學多識,又據他的經曆,總結出了要培養忠於統治者的人才,必須從娃娃抓起的措施。這集中表現在他的《君子學道則愛人》與《整飭習敦尚實行諭》兩篇文章中。前文提出:“聖人以道範天下,而學問必先責”。很顯然,他是要儒生成為優秀官吏的預備隊員,從小就要抓文(文化知識)、行(德行)、忠、信。培養當官、當優秀官吏的素質和本領。這是孔丘“學也,祿在其中矣”的具體化。這樣的學校培養出的儒生,再不是“俗吏”,他們在進入仕途後才能“以儒雅靖器淩”,“擴之足以宰天下”。因為這些儒生能夠“本經術為治術”。後文則認為,有了這樣“溫文爾雅”的儒生,就可能讓他們“輔翊聖化”。而要培養這樣優秀的人才,必須:“講而身踐”,這就是他強調的“敦尚實行”。他甚至具體提出了培養儒生的目標和方法,他不希望這些儒生當時和將來僅僅能夠以“燈紅”對“酒綠”,而應“先器識而後文藝”。這裏的“器識”,照田嵩年看來,包括“誌向”,“行履”與“德量”三個方麵,反對“品行不端”、“心術不正”。在修行的方法上,田嵩年在《成己人也、成物知也、成性德也》一文中,講的更為具體,他指出“故君子惟自盡其性以全其所以為德,全其所以為德,則德中為之為仁為知,皆不假他求者也”。你看他是多麼重視人的個性、氣質?修行不能千篇一律,而必須“自盡其德”。果然能夠如此,那麼,“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衡量學業的好壞,他不重視考卷的優劣,他認為:“吾學不以目前為衡,而以將來為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