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十七 水麵之下總有暗潮(上)(1 / 2)

聶宅之大,相等於幾百間破屋。其內庭台樓閣,花池院榭一應俱全。最令人驚豔的,是適才穿逛而過的花園子,不管四季輪換,依然樹綠鳥鳴,百花爭俏。

說穿了也容易,就是將不同花期、不同樹種的植物巧妙地穿插種植,再養上各種習性的鳥類便成。隻是,這其間得需要耗費多少心思與汗水哪?

忍不住想到自己簡陋至極的居屋和園圃,相較之下還不嘔血嘔到閻羅殿去。嘖,真是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

許是一入宅門便有人通報,當行到大廳,便見一人坐於首席上座,端茶品茗著。

“老爺……”

“爹爹!”歡快的嬌嚷搶先一步喚出,雀兒奔越過大老婆項氏,展臂往座上的男子撲去。那人雙手還端著茶碗未放下,嘴裏含著口茶水咽不及吐不得,無法張口阻止,隻得硬生生地任小人兒撞上單薄的胸膛,不但翻了茶弄濕衣衫,還一時嗆咳難止。

好不容易平氣順心,他無奈地攬過雀兒,道:“你是要謀殺親爹麼?下次別再莽撞了。”

小祖宗吐了吐粉舌,順勢地坐膝摟頸,嘻笑不已:“人家太高興了嘛。”

我清澈的目光遇上那對眸子。這個人,怎麼說稱少爺也比老爺合適吧?看他溫和如水,儒雅非常;不像商賈,倒似個書生,但身上又無文人的酸腐氣息。他與項氏配對一塊,感覺便如將馴兔送到了虎口,令人扼腕惋惜不已。

“你回來了。”他笑得溫文,眼裏有抹複雜的光,一瞬即逝仿若錯覺。

這話似是問候,卻更是陳述,平靜得過於尋常。我張口卻結舌,不知該作如何反應,隻得鬱悶又納悶地“嗯”了聲。然後,一室無話。

項氏耐不住睜圓雙目斥道:

“賤人!還不快跟相公交待你的醜行?坦白可從寬,莫要待家法侍候才肯開口。說!你為什麼要背叛相公,跟那長工離家私奔!?我們聶家有什麼對不起你,你就這麼的水性揚花、這麼的賤……”

她果然是女人之中的女人,話匣子一打開便說得滔滔不絕,完全無可插話的餘地。她這是在問話麼?根本就是自說自話,將罪名和看法強加在他人身上,企圖先入為主地誤導眾人。隻是,這點小聰明會否太過不智?

我努力忽略嬌斥聲中的人身攻擊詞彙,瞥眼看向首座。那人臉色依舊靜如水,隻半斂了眸睫。直到氣嘟嘟的雀兒忍不住放下捂耳的雙手,抄起瓷碗便高舉起來,他才微鎖眉頭攔阻。

“你多久沒進佛堂了?”唇形這麼問道。

雀兒眼珠子骨碌。“一個半月了。”

“……要知道丈夫是天、是地,你既然入得了聶宅,便應懂得惜福,收收你那顆濫情淫賤的心,別盡做出些醜事敗壞家風……”某人說得正起勁。

他麵無波動地鬆開手,任雀兒乘機將瓷碗狠力摔破在地,發出清脆聲響震懾住那大噴唾沫的紅嘴巴。

“真是比狗吠還煩人。”小祖宗扭頭撇嘴。

“你……”項氏愕然過後,惱羞成怒,“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

她哈哈兩聲,不服輸地瞠目瞪回去:“上梁不正下梁歪,還不是跟你學的!這個家難道不是爹爹最大?當家的還沒說話呢,你眼裏還有我爹爹麼?!”

“你、你……老爺!你看雀兒她……”項氏氣極欲昏,但這小祖宗是丈夫的心頭肉,她罵不過又打不得。

他雲淡風輕地拍拍雀兒的背脊,道:“小孩子怎麼這樣跟長輩說話,跟大娘道個歉。”雀兒不依地嘟嘴扭屁股撒嬌,他語氣略加責備:“道歉。不然就進佛堂念上五天的經文。”

雀兒聞言意外得很,遲疑下伸出了三個指頭。他臉上添了絲不明顯的笑意,伸手將她從膝上推開。“沒得討價還價。不想加刑,就現在領罰去。”

小祖宗氣卻無奈,隻得跺跺腳跑了。那張臉,頃刻便回複了平靜淡然。我看在眼裏,心下唏噓。他的的確確是一位父親,但是,他同時也是廳上兩個女人的丈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