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十七 水麵之下總有暗潮(上)(2 / 2)

“夫人,你也回房裏去吧。”他道,辨不出喜怒。

項氏哪肯甘願。“可是老爺,她……”

“我並沒有真正娶翩然過門,她是自由身,便有權利選擇去留。”這也就談不上任何罪名了。他起身迎上來,扶住了我的臂。“翩然,你受苦了吧?”

“我……”我望著他,有些艱難地開口。

他了然地微笑,安撫道:“我都知道。來,霍大夫在偏堂候著,別讓他久等了。”

那兩泉溫潤的如水之眸果有寧神定心的作用,我由他帶著讓霍大夫仔細地檢查了身體一番,然後被送到一處庭院安頓。

一個文彬有禮、斯文有度且溫潤如水的男子,很是容易獲得別人全盤信任。觀察聶宅裏大小家仆對他的態度,皆是尊敬崇拜,更以做聶家仆為榮。可是我,許是庸人自擾,又或是虧吃多了養成習慣,私底下暗地裏是警惕防備著的。(宸抹淚:是偶不好,虐你虐得多了……)

待他與大夫詳談完來到庭院處,見我在蕩著樹底下的秋千,駐足凝視良久。

秋千做得相當紮實,即使蕩得再用力、蕩得再高也依然穩而安全。蕩飛起來的時候,衣袂裙擺在飄,及腰長發在飄,就連靈魂也在飄著;那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閉上眼睛,便似背上長了對翅膀,直撲騰要衝向藍天;而張開眸子,能從每個角度看著相同的物事卻不一樣的風景。

幻想,現實;現實,幻想……

一邊太虛渺,而另一邊太沉重。唯有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才能讓人生活得更快樂又實在吧……

思緒胡亂放飛著,繞到九重霄外又折了回來,想到那個站著看自己的男人。本打算將“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貫徹到底,但很顯然,對方的定力遠比己方強。

緩緩將蕩勢停了下來,我側頭望向他,不意瞅著了那眼內的波濤:掙紮、思念、歉疚……除此外,還有著什麼?

但他很快斂了神,隻餘兩泉溫眸,舉步走近來。

“翩然。”他輕喚,並細細地看我的臉,“你真的不認得大哥了?”

我微愕。“大哥?”他自稱大哥,那、那我們……

心髒猛地一個抽搐。“我們是兄妹!?”

他先是一怔,繼而失笑。“不,不是親兄妹。你向來喚我正淳大哥。”

我聞言不由大鬆了口氣,嘴邊很勉強地抽牽起來。嚇了一跳,還好,差點以為遇上亂倫事件。不過……

我小心翼翼地探問:“我們沒成親?那是什麼關係?怎麼又會……生下了雀兒?”他是雀兒的爹,怎麼算至少也二十八歲了吧?那這軀體,也年輕不到那裏去了。

不知道問題觸及了什麼,讓聶正淳完全收起了笑容,調眼遠處,眼神卻是失掉了焦距。在我以為他徑自沉在思緒之時,方悠悠開口:

“翩然,你叫李翩然。”

我不解地望著他,等待著不知道會不會說下去的故事。

起風了,不大也不小,將庭園裏的落葉輕輕卷了卷,然後掠往我的發梢,也拂過了他的。風動間,他衣發皆動,襯出一副道骨仙風,加上那眉眼間的神色,仿若超脫於凡塵俗世似的。

沒忍住嘖舌心裏暗讚一句:“若有日不濟潦倒,憑這仙人之姿應該還能騙幾碗飯吃……”不料瞥見他略疑回頭,這才發現自己說出了口,不好意思地假笑兩聲。

“仙人……”聶正淳喃喃,微微失神,但旋即回複過來。他淡然地看著我:

“翩然,你知道嗎?”

“嗯?”什麼?

“我死後,是要進地獄的。”

他道,臉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