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吳大娘的孩子?怎麼如此沒規矩?!快下去吧!”聽得是吳大娘的孩子,賈老爺也不再多說。畢竟吳大娘那一手好刺繡給女兒贏來了閨房中的羨慕聲,他還是不能太為難吳大娘的孩子。
“等一下。”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宋子謙突然出聲說道。他起身走到那孩子麵前,問道:“你認識梅花小篆?你叫什麼名字?”這孩子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卻識得梅花小篆,不簡單。
那孩子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叫吳念。梅花小篆是我娘教我的,我當然認識。”
宋子謙心念一動,問道:“你剛剛說賈小姐的字畫都不如你娘的,你娘寫字畫畫都很好嗎?”
吳念想了想,說道:“我娘不畫畫的,但她給我做過一隻風箏,畫得可好啦,村裏的人都說就算是城裏買的也沒有我娘畫得好看。我娘教我寫的梅花小篆,寫得很好看的。每個字都在跳舞!”小小孩童心中,好與不好就是那麼簡單。而當好的一方是他的娘親時,他會誓死捍衛。
宋子謙笑道:“我很想看看你娘寫的字,看看你娘給你做的風箏,可以見見你娘嗎?”
吳念搖搖頭:“我娘不喜歡見外人的。”
愣在一旁的賈老爺突然醒悟過來,滿臉堆笑,走過來說道:“宋爺想見吳大娘?那容易,賈福,去請吳大娘過來,宋爺想見見她呢。”雖然他不知道宋爺為什麼想見吳大娘,不過有錢就是大爺,他可要把這位大爺伺候好。
不一會兒,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出現在大廳門口。她走進來,對著賈老爺福了一福,低聲說道:“小兒無知,衝撞了賈老爺,幸得賈老爺大人大量,不與小兒一般計較,小婦人謝過賈老爺。”
賈老爺樂嗬嗬地說:“吳大娘講哪裏話,童言無忌嘛。來來來,這位宋爺是剛從塞北遠道而來,想見見吳大娘你的。快過去見禮。”
她不說話,隻走過去對著宋子謙福了一福。宋子謙還了一禮,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柔聲問道:“敢問尊駕如何稱呼?”
她仍是低著眼睛不看他:“宋爺客氣了。小婦人吳秦氏。”
宋子謙定定地看著她,顫聲吐出兩個字:“秦微。”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秦微終於抬起頭來,與他四目交接。有些激動的情緒在她眼睛裏一閃逝,然後又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宋子謙無法抑製內心的激動,他想擁抱她,可他又不敢相信秦微今日是這般模樣,他不能相信自己上次竟在路上錯過了她!他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雙唇緊閉,隻是雙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秦微。剛剛和那孩子一番交談,他就懷疑這孩子的娘親就是秦微。還有誰,能把梅花小篆寫得讓一個孩子覺得“每個字都在跳舞”!而自秦微踏進大廳,他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她的身形,她的神態,她的容貌,都有著當年的模樣,隻是染上了歲月的痕跡與滄桑。其實,上次在路上,他一見是個村婦,便不曾細看過她,或許,是他潛意識裏依然在為秦微編織著美麗的生活。他不願相信,秦微會淪落為一個村婦,也正是如此,他錯過了她。
可是現在他見到她了。縱然她的情形與他想象的有太多差別,他終於,見到她了。
十年後,再次相見。
大廳內一幹人等都知道秦微畫作有名,乍聞宋子謙喚出秦微二字,均是無比震驚。賈老爺顫聲說道:“宋爺,她是那個秦微嗎?”
宋子謙道:“是。”他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秦微。
眾人麵麵相覷,又齊齊望向宋子謙和秦微二人。
秦微淡淡地說道:“好久不見。宋爺如果沒有什麼事,小婦人先告辭了。”
賈老爺忍不住插嘴道:“吳大娘,哦,不,不,嗯,秦——,唉,你和宋爺既是舊識,何不與宋爺多敘敘舊?”
秦微眼神一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那沒有溫度的眼神竟然令賈老爺有些發寒,賈老爺訕訕地說:“是我多嘴。”
宋子謙有好多話想問秦微。可是他反而一句也說不出來。
秦微又說了一遍:“宋爺如果沒有事,小婦人告辭了。”
宋子謙愣了愣。他見到了秦微,就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可是秦微卻是如此冷淡,他縱有千言萬語,也難開一句口。他知道秦微向來性子剛烈,他也不想太莽撞。
他點點頭:“嗯,沒什麼事。”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會去找你的。”
秦微的身形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她向廳內各人行了一禮,牽著吳念的手走了出去。
幾乎是逃跑般逃離了宋子謙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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