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忪的雙眸難以掌握時間的落差,就像枯黃的落葉難以感受枝幹的挽留。

從院落回來後倫子心情好了許多,因為至少他知道小天的媽媽一切都好,似乎已經從楓離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漸漸的,生活又回歸了正軌。

成績出來的那天牛牛問倫子考得怎樣,PP在一旁嘀咕,我都沒考出個人樣,他能成仙?倫子覺得挺惡心,便沒爭論什麼。在表麵看來他對成績就像對待生活一樣沒心沒肺,其實他特在乎,或者說就是特在乎作文成績,因為在他看來作文的成績就相當於在別人眼中給他的生活打的分數。倫子始終搞不懂自己的文章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卻得不到考試的認可,可又為什麼生活卻剛好與之背道而馳。

手裏拿著卷子,可憐的分數,卷子上寫著請注意表達方式!跑題!他無法想明白老師所說的寫出個性寫出風格到底要讓他體現在哪兒?這就好比談婚論嫁先前的嫁妝,真正過起日子就成了矛盾的焦點。現在的語文教育製度讓他已經絕望透頂,於是急火攻心,五髒俱裂,一氣之下當著老師的麵把語文卷子撕得粉碎。她見到此狀像是碰到殺父仇人似的破口大罵,像你這種無視老師、無視紀律的人就沒有資格上高三……倫子覺得特好笑。他沒有辦法理解怎樣才算是重視。如果說沒有資格那怎樣的水平才算達到了她所謂的無知要求?難道說把文章寫成虛假的毫無感情的死寂物品就算有了上高三的資本?短短的幾秒鍾倫子想了好多可以讓她瞬間咽氣站在講台萎靡不振的反駁理由,不過他知道這樣的理由在這樣的情形和狀況下是根本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為什麼我的作文成績這麼低?!他用高傲的眼神冷冷地盯著講台上的陌生人。

這應該問你自己!你寫的文章太跳躍,老師根本沒那麼多時間去思考你寫的東西!考場作文就應該直截了當!“保齡妹”煞有介事地說。

倫子冷笑一聲便坐下來,心裏滿是嘲諷。他想不明白學生能辛辛苦苦地把文章寫出來老師就不能認認真真地看完?!照這樣一直想下去倫子突然覺得這個職業無知且可笑,就好像自己過去做的那些事一樣在別人的心裏種滿了毒瘤。

這什麼狗屁道理?!倫子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正要發作的時候嗬嗬拉著他的衣服小聲地說,算了,跟她有什麼好爭的。想想也是便應了句:

我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老師你還是上課吧。倫子沒正眼地看著她說完了這句頗有風度的話。

她意識到剛才的理由太沒水平,也抱怨自己沒有臨場發揮的天分。為了避免自己被嗆住便沒再說下去。繼續開始自爽式的現場說書。

經過這次作文的打擊,倫子便又一次證實語文課是可又可無的瞎侃,他和嗬嗬從那以後也就很少聽“評書”,也正因為這樣他們的文章讓“保齡妹”都自愧不如。反過來說之所以他們不聽語文課有了在禁錮區以外的靈感才會有更多的思想迸發且不至於被束縛。兩個人在廢紙上寫著自認為驚世駭俗的話,感受一切荒誕至極和苦中作樂的生活。

他曾經在嗬嗬的隨筆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要想打破寂寞,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關心別人。無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倫子都很喜歡這句話,這在先前無論怎樣他都想不到這樣博愛的話是從一個柔弱女子的手中表達出來的。如此寬大的胸襟讓倫子備感驚訝。在她的內心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那種力量是勇敢,是堅強,是漫長黑夜後帶給她耐於寂寞的抗爭。他欣賞嗬嗬的文字,靈異且富有張力。這句話也讓倫子經常想起萬雷他們。他記得過去跑路時所有的錢都是萬雷給的他們,並且時常像大哥一樣照顧他們,他還記得酒吧第一天開張有人砸場子,萬平和萬界為了保住還沒掛上去的牌子挨了三刀。這三個人總在倫子幾近走投無路時給予他莫大的幫助,所以在以後的生活中他始終對自己說要善待周圍的每一個人,也正因為這樣他身邊有著一群出生如死的兄弟。同樣也是悲劇產生的理由。

開學轉眼一個星期,似乎一切都像計劃裏所寫的那樣有條不紊。倫子也終於飽嚐到高三的痛苦生活,這樣的痛苦不僅表達在身體上並且常常滲入到他本不堅強的心。走同樣的路,上同樣的台階,看到同樣的人,讀同樣的書,寫同樣的題。他痛恨一成不變的生活,可他自己也無從下手改變這樣枯燥無味的生活,唯一能做的隻能去改變表麵的情緒反應,但內心的無奈與茫然就像深秋後落葉周而複始無法消失。

高三悄然來臨,秋天也像個經曆時世的老者蹣跚步履滿麵倦意地走近身邊。這是一個惆悵的季節,平淡潦倒的心總會讓他自己想起遠方的楓。那是聖潔的羽緞城堡,隻有天使和精靈才會去的聖潔領土。倫子無法忘記他走前自己驚慌錯亂的神情和他堅定且富有生命力的眼神。痛徹心扉的往事。沒有他的蹤跡。這些無法名狀的幻景總會在每年的九月如約而至。這一個月在過去的現在正是黑色旋渦無盡蔓延的時刻。透明的傷。

曾經的酸痛現在仍然能感覺到,酒吧的路早已被一個個高檔的西式餐廳所占滿,你留下的老K依然在她家活蹦亂跳。可它總是在晚上12點站在天窗上蒼涼地鳴叫。凝望的眼神,悲愴的笑聲,還有承載所有記憶的酒吧。還有我們把小天背回家後讓她媽媽擔心後的無奈。我想,她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