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賓揚聲,叫揚慕、路巷兩人騎馬去把後麵的人接過來。他自己則跟著大家一起,清理戰場。李清和另外兩個懂些醫術的人一起,給受傷的莘城小夥包紮傷口。
先前還是青草、碎石、林間清風,眨眼間成了紅色遍目、血腥味衝鼻。
剛經過一場廝殺的小夥子,臉上並無怠色,而是滿滿的恨意。上下兩排牙齒,狠狠地咬在一起。有人跪倒在殘骸旁邊,用顫抖的雙手去拾起兄弟的一條斷胳膊,眼淚無聲淌下。
尉城兩百人,三十多人逃脫,剩下的不是重傷昏迷便是與世長辭。我方五十四人,死了十六人,重傷三人。
本是戰績顯赫,我的心中沒有絲毫的快意。我冷眼看著我的旁邊,大家垂淚收拾著雞腸道入口處的十具屍體。他們本可以不必死去的。
另外的六具屍體,也搬過來,打算排在一起。他們有的是掉了頭,有的是心髒中了一劍,有的是全身都是傷。他們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雙目已經無神。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們臨死前的大無畏。
我冷聲說:“把這兩堆屍體分開放。”
我指了指那六具屍體,說:“他們是勇士,莘城的勇士!剝了牛皮裹著屍體,運回莘城去。”
我轉臉看著我旁邊的那十具屍體,說:“他們是蠻夫,自己逞能去送死。讓他們曝屍荒野!”
“敏城主!”聽見我的話,莘城的小夥子都不由地跪下,聲音哽咽。
我的聲音,也哽咽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莘城人,在戰場上戰死的。
我看著大家眼中的悲痛,說:“也罷,體諒到他們是第一次參加戰事。剝了驢皮裹著屍體,一起帶回莘城。下回,我若再見有誰沒有腦子,硬著頭皮生生去做無謂的犧牲,別怪我心狠!”
“多謝城主!”莘城小夥鬆了口氣,趕緊爬起身去忙。有些人開始剝牛皮、驢皮。有些人重新察看戰場。
史賓過來站在我身邊,說:“你何必如此苛刻?”
我的口氣中透著苦澀,說:“我沒有自負到,非得不傷一兵一卒得勝才開心。可是在戰場白白送死的事情,我看了實在是心痛。”
史賓喃喃自語:“上了戰場,都是白白送命的……”
我詫異道:“你說什麼?”
史賓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什麼。對了,你留意到沒?我們進入戰鬥的時候,對方已被蠻牛衝得死了大半。剩下的人,都帶著傷且心神不定。可是,就算我們三四個人圍攻他們一個,都有些吃力。若是單對單,絕無生還。剛才,我看見這邊形勢緊張,想過來。誰知與我對打的那位實力一下子變強,纏著我脫不開身。我看你這邊也是如此,騰不出手。你覺得,是否存著什麼問題?”
聽史賓這麼說,我想起了徐公子的失憶,我在城主府時與公儀飾侍衛的決鬥。我靠近徐公子,輕聲說:“我想,公儀飾應該研究出了什麼藥物,可以控製人的心神。”
史賓遲疑道:“可是,為什麼就一兩個人有問題……”
我回答:“許是藥物對人體有害,不能普及——”
我止住了聲,站直身子。史賓也站直身子。我們的人過來了,他們看見血流滿地,傻愣愣地不說話。
一個聲音,哇得一聲先哭了起來。接著又響起了兩個大哭聲。三個身影從牛車上竄下來,直奔屍體所在地。其中一人蹲下,抱著一具屍體的頭,大聲哭著說:“大哥哥,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融城玩的嗎?你不是答應我們,絕不會被他們殺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