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敏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之前所住的院子。她習慣習慣。住同樣的房間,睡同樣的床。她進屋前,在水池前站住。她伸手舀水,從自己的頭頂淋了下去。她連舀了十幾勺,水沿著頭發流遍全身,淌了一地的血水。她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捂臉。
不久前,她還是那個任人宰割的人;如今,是執劍宰割他人的人。他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如同秋風掃落葉般輕易飄零。她的心中,蒙上了一層悲哀。
她自問,難道,這就是弱肉強食?
公儀敏站起身,往房間走去。一步一個血水腳印。她來到臥室,解了衣衫鞋襪,光著身子鑽進了被窩。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卻在鼻孔處挖了個孔來呼吸。她縮著身子,在被窩裏靜靜地待著,突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自己無能之時,隻顧著自己活命,隻能眼瞅著他人殘害自己的人。如今有了能力,可以擊敗他人,護好自己人,反而在煩惱。自己果真是閑得慌,沒事找事。
她越想越覺得可笑,聲音越來越大。身子不停地抖動著,笑得十分酣暢。
白篙端著晚飯過來,聽見這麼詭異的笑嚇了一大跳。她把餐盤往桌上一扔,就過去趴在床邊,問:“敏城主,你怎麼了?”
公儀敏笑得喘不過來氣。她緩了緩,說:“白篙,你說我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啊?”
白篙鬆了口氣,撲哧一笑,說:“聽你這麼一問,好像真有點。”
公儀敏又哈哈大笑起來,被子一抖一抖的。
白篙遲疑著說:“敏城主,你真沒事?”
公儀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我能有什麼事。好了,你把吃的放著就行,我一會起來吃。”
白篙應了一聲出去了,臨走前把撒了一地的衣衫襪鞋拿走了。
公儀敏又兀自笑了好一會,才裹著被子起了床。天氣已熱,被子是薄被子。
因為家眷都留在了莘城,再加上沒有帶什麼食材,所以吃食很簡單,是幾塊幹糧,和一碗稀粥。
公儀敏一手捏住被子護體,一手抓了塊幹糧往嘴巴裏塞。時不時端起碗來喝一口粥。她聽見有腳步聲進來,在臥室門前停住。她以為是白篙回來了,說:“進來吧。”
正想伸手叩門的人,聽了公儀敏的話,手一滯,轉而推門。
公儀敏嘴中還塞著東西,她頭也沒回,說:“白篙,還有什麼事?”
來者幹咳了一聲,說:“是我。”
“噗——”公儀敏抬眼看,嗆出了聲。是公儀善。她趕緊端起稀粥喝了兩口潤氣。
公儀善口氣低低地,說:“篙姑娘說,你可能有心事。她讓我來送衣服,順便安慰安慰你。要不,衣服我放在這,我走?”
公儀敏嗆得滿臉通紅,她放下碗,擺了擺手,說:“不用。我也正想和你聊聊。你過來坐。”
公儀善瞥了眼她,挪開視線,遲疑著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