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學觀點(4)(2 / 3)

大海飲酒,西堂產九台靈芝日也,批書至此,寧不悲乎?

又批:

誰曾經過?歎歎!??西堂故事也。

可見她即是“錦香院”的妓女雲兒。這雲兒也即是那雲兒,那一位金陵史女。而那位說說笑笑,一派英風,奇談豪飲,令脂齋“羨煞”、“快活煞”的馮紫英者(遇紅梅花者),就是那位“高談雄辯虱手捫”、“高談君是孟參軍”的天?曹?,是她心愛的“玉兄”,她死生難忘的“芹”,而此宴也即是他二人“燕市哭歌”、“燕市悲歌”的那一幕,是他們的“和合筵”,是他們北京重遇的地方。

第四十一回妙玉獻茶處,也有評說:

作者尚記丁巳春日謝園送茶乎?展眼二十年矣!丁醜仲春,畸笏。

可見她即是妙玉真人、“畸人”、“檻外人”、“畸零之人”。因以“畸笏”署筆。一條無形的鐵檻把他二人遠遠地隔開,她隻好“自蹈於鐵檻之外”,以出家為尼結束。兩個人雖近在眼前,但又遠隔天涯!所謂“隔花人遠天涯近”,不過是一檻之隔,但卻終身難越。這即是他二人的最終歸宿,隻好夢中相會,“憶繁華”,“夢舊家”。

於此梅溪曾淪落風塵,最後出家悟道,與前兩個論題一樣,都是毫無可疑的事。

也正因為這樣,作者才不得不將真事隱去,說假語村言,評者也才雖“亦知其意但不能說得出”。這樣的贅疣身世,這樣的難堪境遇,怎麼可以明顯地說出呢?“平生如許關情處,未敢題詩浪與傳”,雪芹朋友兩敦、三明等始終絕口不提脂齋、梅溪字樣,原因也在此。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那麼安分隨時,默默忍笑,也才那樣顰眉淚眼,珠淚不幹。所謂“言笑自矜非漫爾,梳妝隨分分天然”,“自從帶得傷春病,花骨香衣漠漠寒”,都是有原因的,是她的經曆和處境的反映,都不是雪芹憑空造出來的。我們的千古才女實實在在就是這樣子的,是她的傳真寫照之筆,真體實傳,非虛擬也。

也正因為這樣,脂評(包括署梅溪和鬆齋的批語)才那樣悲悲切切滿紙哭聲。我們不看任何其他材料,僅隻據此也可知她是個怎樣的人物。

以為批書人真的是男人,是什麼“先生”、“叟”、“弟弟”的論者是完全錯了。

以上我們已經列舉了各種版本中的各類脂評,它們的渾然一致,出於一個人的手筆是非常清楚的事。除了第一回的“斯亦太過”,第二回的“恐先生墮淚故不敢用西字”,第八回的“批得好,末二句似與題不切,然正是極貼切處”,第十四回的“彩明係未冠小童,阿鳳為便於出入使令者,老兄並未前後看明是男是女亂加批駁,可笑!”及第二十回“又被批書人看去,嗬嗬”數條是出自作者,是與脂齋交流,是他自謙,答脂齋問,讚脂批好,駁脂批謬及見脂齋又看出機心而開懷一笑外,全是梅溪一人批語,全部脂評均出於脂齋一人。

以為批者為幾個人,有一個什麼“圈子”的觀點也是完全的錯了。是一種曆史的倒退。其中戚、蒙本上特有的總評,由於出自雪芹身後,梅溪已無後顧之憂,且將個人榮辱得失置之度外,故批語不再隱晦曲折,多為直抒胸臆之文,更有助於了解內情,因而格外珍貴,愈加重要,謂其“出自後人手筆”,怎麼可能呢?

下麵我們來講作者的自敘及其他史料。先來看作者自敘:包括《石頭記》偈詩,第一回、第五回標題詩,《紅樓夢》引子和結束語,第七回標題詩及全書的開場詩。它們雖然沒有脂評那麼明顯,但也都可證前述脂齋之批及我們的分析是符合雪芹本意、符合事實的。

《石頭記》偈詩:

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係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作奇傳?

一方麵是告訴我們,他是由於“無材補天”時光虛度,才“幻形入世”,寫此《石頭記》一書的;另方麵是告訴我們,書中記的都是他自己的“身前身後事”,而不是任何別人的事情??這也隻有像我們這樣理會才更為合理,否則,即或作者等於賈寶玉也是不夠妥帖的。

第一回標題詩: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一方麵告訴我們全書是一部滿紙荒唐的言辭,是一篇虛構的故事,和背後的真人真事極不相符,以假作真是完全不對的;另方麵是告訴我們,書是一部深有所隱的作品,在“滿紙荒唐言”的假語村言中,即文學作品的背後,隱有他二人的辛酸曆史,有他的“一把辛酸淚”在,讀者不應說他癡,不應以假作真說他這樣那樣,而應該了解他的苦心,一灑同情之淚。

“紅樓夢”回,即第五回標題詩說:

春困葳蕤擁繡衾,恍隨仙子別紅塵。

問誰幻入華胥境,千古風流造孽人。

在這裏作者告訴我們榮寧國府、大觀園隻是一個“華胥境”??夢境,太虛幻境??讀者不可信以為真;另方麵又告訴我們“幻入”??以虛幻的麵目進入書裏的,就是他自己這位做夢的“千古風流”的“造孽人”,是《紅樓》的真正主角。謂書是寫的某人某人的故事,都是不對的。

《紅樓夢》引子:

開辟鴻?,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是告訴我們他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情種??最重情的人。而他之所以要演出這一部《紅樓夢》是因為人情險惡,團聚無門,在萬般無奈、無可奈何的天地裏,傷懷寂寥之時刻,為排遣胸中的悒鬱,內裏的愚衷,他就試著捉筆演出了(寫出了)這一部書,這一部《紅樓夢》,寫了《金陵十二釵》,以“懷金悼玉”??懷悼如金似玉的女兒和往日的繁華。

《紅樓夢》結束語:

正是: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