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要發現和甄家紅樓(2)(1 / 3)

以上介紹的是適之先生的作者曹雪芹說及書是雪芹自敘說。

下麵來介紹汝昌先生的畸脂一人說,及評者女性說。關於此書之評者,據《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除了“脂硯齋”、“脂硯”、“脂研”、“指研”及“脂齋”外,庚辰本尚有“梅溪”、“鬆齋”、“畸笏”等名字。其中“鬆齋”、“梅溪”各一條,而“畸笏”又稱“畸笏叟”、“畸笏老人”的有數十條之多。戚本隻有“立鬆軒”一條。靖本據介紹有“常村”一條,“常”或“棠”之誤。

周汝昌先生最早對脂批進行了分析整理,他發現正文中的雙行批注及己卯冬的批語,都隻有“脂硯”一名,從未有“畸笏”字樣,而壬午後的批語,包括壬午春、壬午孟夏、壬午九月、壬午重陽日、乙酉冬及丁亥春夏的批語,又都署“畸笏”,再不見“脂硯”字樣,因而懷疑可能係一人的化名。他遍翻批語又發現畸脂二人的批語在文法、用字、題材、感歎、口氣諸方麵幾乎找不出什麼不同:兩個人都熟知一切內情,都代作者宣旨,都對作者有深切感情,一起經曆過種種往事,都稱作者和寶玉為其“玉兄”、“石兄”,都自稱“批書人”,都稱寶釵等為“寶卿”、“黛卿”、“晴卿”、“襲卿”、“湘卿”、“菱卿”,都愛用“歎歎”等等。進而他又發現四組批語,係畸笏或極可信為畸笏的批語,把脂硯或極可信為脂硯之批語稱為自己的“前批”、“前處引”等等,進一步致意。例如第十八回出妙玉,雙行批注說:

妙卿出現。至此細數十二釵,以賈家四豔再加薛林兩冠有六,去秦可卿有七,再鳳有八,李紈有九,今又加妙玉,僅得十人矣。後有史湘雲及熙鳳之女巧姐兒者共十二人,雪芹題曰金陵十二釵,蓋本宗紅樓夢十二曲之義。後寶琴、岫煙、李紋、李綺皆陪客也,紅樓夢所謂副十二釵是也。又有又副冊三斷詞乃晴雯、襲人、香菱三人而已。餘未多及,想為金釧、玉釧、鴛鴦、苗雲、平兒等人無疑矣。觀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費筆墨。

這是標準的脂硯齋批,因夾入《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脂硯齋凡四閱評過”的“定本”的正文中,且雙行批注除偶見本主脂硯齋外從無其他署名,因此雖無脂硯字樣,亦極可信為脂硯批語,其上畸笏的一批則說:

樹處引十二釵總未的確,皆係漫擬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又副及三、四副芳諱。壬午季春,畸笏。

這裏的“樹處引”可能是“前處引”的筆誤。因“樹”、“前”草體近似而誤抄。這是署名“畸笏”的批語,他把脂批稱為自己的“前引”,說自己前次批語所以“總未的確”的原因,是未看後文自己漫擬的結果。這是一。

二,第二十二回寫作生日鳳姐等人點戲,一條眉批說:

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聊聊(寥寥)矣!不怨夫?

其為脂批無疑,係自身感慨,所謂過來人語氣。後邊一條批語說:

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隻剩朽物一枚,寧不痛乎?

據全部評語看,壬午、乙酉、丁亥之批凡署名者都是“畸笏”,從未見“脂硯”字樣,本批雖無署名,亦極可信為畸笏之批,她又把脂硯之批稱為其“前批”,並進而抒發自己的悲痛感情。

三,第二十七回說到小紅,一批說:

奸邪婢豈是怡紅應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兒、後篆兒便是確證。作者又不得可(不)也。己卯冬夜。

通觀脂批,己卯冬未見有“畸笏”字樣,隻有“脂硯”一名,因而本批亦極可信為脂硯之批。其後畸笏一批說:

此係未見抄沒獄神廟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叟。

這也是自注自解的語氣,說自己己卯冬夜所以那樣把紅玉當壞人批的緣故。

四,第二十三回黛玉葬花處也先後有兩條批語,其文如下:

此圖欲畫之心久矣,誓不遇仙筆不畫,恐褻我顰卿故也。己卯冬。

丁亥春偶識一浙省發(人),其白描美人真神品物,甚合餘意。奈彼因宦緣所纏無暇且不能久留都下,未幾南行矣。餘至今耿耿,悵然之至,恨與阿顰結一筆墨緣之難若此,歎歎。丁亥夏畸笏叟。

正如周先生言,這裏也明係一人之口氣:自己早有此意,誓不遇仙筆不畫,今好容易遇到一個又未畫成,因而才發出這樣的感歎。這裏前批為己卯冬,總以出脂硯較為近理。我們實難想象,同一時間這個在批,那個也在批,署名的是這個,不署名的偏偏就是那個,這雖非絕不可能,但幾率總是甚小。後麵批語是署名的畸批,而前後口氣卻是一人。

以上四組批語,如果畸脂不是一人,實在難以解釋。這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脂硯齋又明說他的批語是“重出”??重複批注的,以後每次閱書又都加了一些評語,相互照應。原批見第二回,其文曰:

餘批重出。餘閱此書偶有所得即筆錄之。非從首至尾閱過,複從首加批者,故偶有複處。且諸公之批自是諸公眼界,脂齋之批亦有脂齋取樂處。後每一閱亦必有一語半言重加批評於側,故又有於前後照應之說等批。

這裏明用了“脂齋”字樣,且指出了其批重出與《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一致,其為脂硯之批是明顯的。他作為過來人,因其親身經過,他的批和其他局外人??隻能憑自己眼界加批的“諸公”??各位先生不同,有其取樂處,方式則是邊閱邊評,和從首至尾閱過複從首加批也不同,故其批語有複處,有前後照應之說。這是在第一回總論全書之後,總敘自己評語的,是最重要的脂評之一。但是這裏指出的這些“複處”,這些“重加批評於側”的“一語半言”都在哪裏呢?除甲午八月一批外,壬午、乙酉、丁亥之批全是畸批,“前後照應之說”也無著落。反過來若以畸脂本是一人,畸笏隻是脂硯的另名,則一切都顯得合理:壬午等署“畸笏”的批語,正是這裏說的“重加批評於側”的“一語半言”,上舉四例,正是這裏指的“前後照應之文”,因而畸笏才把脂批稱為自己的“前批”、“前處引”並進一步敘述。所以周先生認為畸笏、脂硯原是一人的不同化名。這是不錯的。

但是平伯先生卻不以為然,理由是“權當兩人”。特別在所謂的“靖本”發現以後,一是畸笏遠在丁醜即有批語,二是“丁亥夏隻剩朽物一枚”的批語前還多出了“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相繼別去”一句,連汝昌先生也一時後退了,以為自己“有誤”。其他人更是蜂擁而上,認為畸脂非一人已被證實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子的,周先生以前的論斷,如前述完全是合理的,因而也推不翻。“靖本”之說其實隻是批書人施放的煙幕,使用的“畫家煙雲模糊法”而已。我們不但有巨眼不為作者瞞蔽,也當有巨眼不為批者瞞蔽??如果“靖本”不是偽造的話。

為進一步說明這問題,我們再舉一些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畸脂(姑不說梅溪、鬆齋)原是一人的化名,亦如石頭、情僧、空空道人、曹雪芹隻是一個人的化名和真名一樣。

例如第三回黛玉初來,二玉相會,好像久別重逢一般,寶玉稱黛玉為顰顰,並說《古今人物通考》上雲“西方有石名黛可以畫眉”,(誰聽過此書,見過此文?)探春詰難寶玉“隻怕又是杜撰”,寶玉答道:“除四書外,杜撰的也太多,偏我是杜撰不成?”一條批說:

如此等語,焉得怪彼世人謂之怪?隻瞞不過批書者。

第五回寶玉在秦氏房中,武則天寶鏡下,飛燕舞過的金盤旁,傷過太真乳的木瓜前,同昌公主帳內,壽昌公主寶榻上,做了一場大夢,看了十二釵冊子,聽了紅樓夢曲,並且和乳名兼美表字可卿(秦氏名相反)者發生了夢裏恩情,醒時叫出秦氏小名來,令秦氏大吃一驚:“我的小名這裏從無人知道,他如何知道,從夢裏叫出來?”又一批說:

此夢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夢,又用秦氏出夢,竟不知立意何屬,惟批書人知之!

關於作者這兩段怪文之意暫且不提,(想讀者也會謂之怪,而不知立意何屬吧?)這裏隻說這兩段評語,其意應該是明白的。他說作者的這種寫法和用意,除他外是沒有人知道的。這裏不管這兩條批語中的“批書人”或“批書者”是誰,意思都一樣:反正它告訴我們,了解內情懂得作者本意的,隻有他一人,惟有他知道,隻瞞不過他。也就是說批語具有明白的排他性。因此說有兩個人(或三、四、五、六個人)??一個是脂硯(假定為一人)??另一個是畸笏(又另是一人),同時知道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再例如,第一回寫這一段風流公案由來,絳珠神瑛還淚下世,一條批語更明說:

知眼淚還債大都作者一人耳。餘亦知此意,但不能說得出。

這就更可見了解內情的除“作者一人”(有人還偏要說幾人!)外,就隻有一個“餘”,餘一個人,相反,以為作書人是幾個人,批書人也是幾個人則是根本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