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對明義和雪芹相識持懷疑態度,盡管他是惟一的一個寫了那麼多題紅詩的人,他對《紅樓》和雪芹的指謂也都正確無誤“曹子雪芹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大觀園即今隨園故址”,又雲“或指今隨園故址”,都是對的。從真事說當然即是,但從藝術加工言,小說不同於曆史,所以後改“或指”更切“其先人”一詞也極恰當,因為包括其曾祖、祖、父、叔四人。且他在“其書未傳”時,已“見其抄本焉”,但人們仍疑,雖然都承認明義胞兄明仁、堂兄明琳都與雪芹相識,有交往。這有敦敏、敦誠《懋齋詩鈔》、《四鬆堂集》可證。其實雪芹與富察氏三兄弟的關係,近於兩敦,這從敦敏《芹圃曹君別來已一載餘矣,偶過明君琳養石軒,隔院聞高談聲,疑是曹君,急就相訪,驚喜意外,因呼酒話舊事,感成長句》可知。當敦與曹已相隔一年多、音訊全無的情況下,雪芹卻在明琳的“養石軒”(是為芹特設否?)中高談闊論,而不去見敦,也不傳信給他,關係之遠近親疏,可見一斑。因此明義的話是可信的,《紅樓》是詠的歌女。袁枚從明義那兒了解的“紅樓有某校書尤豔”雲雲也是可信的。他引的明義的詩,確見於明義的《綠煙瑣窗集》,僅隻個別字有出入。他的錯誤隻是把“舊址”當成了“新址”,把明義尊稱的“曹子雪芹”誤為曹楝亭之子雪芹,並把“楝”字誤為了“練”字而已。
敦沫若院長生前曾有詩刺之曰:
隨園蔓草費爬梳,誤把仙姬作校書。
隨園蔓草費爬梳,誤把仙姬作校書。
醉眼看朱方化碧,此翁畢竟太糊塗。
醉眼看朱方化碧,此翁畢竟太糊塗。
誠然風月記繁華,非是秦淮舊酒家。
詞客英靈應落淚,心中有妓奈何他。
詩中明指袁著為“蔓草”,說他是“醉眼”,“太糊塗”,因而“看朱化碧”,以紅樓為青樓,把仙姝當妓女,是對“詞客”雪芹的極大汙辱。“風月繁華”都與隨園無關,而袁之所以誤,是因他“心中有妓”的緣故,是他心術不正,因而把事想歪了。但袁枚畢竟是據知情人明義說的,非自己胡猜,有明義詩可證,袁引的兩首七絕也確見於《綠煙瑣窗集》,非袁編造,《和袁枚自壽詩》也文獻有征。相反,想當然,說《紅樓》是寫的不染凡塵的仙姬,而不是淪落風塵的歌兒妓女則不見得高明,??也未必真是詞客的知音。對末一句“心中有妓奈何他”,應改為“心中無妓奈何他!”視風塵女子朝雲薛濤之流、素素梅溪之輩??不幸淪落的歌兒妓女為下賤,為下流人而恥與為伍的高人??可惜這與世俗之見一模一樣,和把薛濤朝雲等奇優名娼視為與許由、陶潛、明皇、徽宗、枝山、伯虎等高人、帝王、文士為同類的曹雪芹、王?登、冒辟疆們是截然不同的。至於說曹雪芹畢竟是18世紀的人,沒上過醫學院,缺少醫學知識,因而把斑疹傷寒誤為了遇鬼,而傳染疾病的虱子是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時帶進來的雲雲??郭對第二十五回《逢五鬼》、《遇雙仙》的解釋,我就不說了,是非對錯自有公論??如是對院長不恭,亦無奈何之事,諸公鳴鼓而攻餘,可也。
以上界說未必正確,尤其中間兩聯,未必定是,歡迎明公及朋友們指教。
1995年元月30日
四、曹雪芹和孔梅溪的文集在哪裏?
通過上麵的分析,《紅樓夢》的甄真賈假已然弄清,真寶玉及應憐真女即曹雪芹和孔梅溪的生平及撰批《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的過程也已揭明,《新史料辨證》也已講過,現在可以開始探尋曹雪芹和孔梅溪的文集在哪裏了。
據敦誠《四鬆堂集》,芹詩有《題琵琶行傳奇》“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一詩,據張宜泉《春柳堂詩稿》《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廢寺原韻》知雪芹詩中有《西郊信步憩廢寺》或《西郊信步》一詩,用的吟、深、陰、尋、林韻。據明義《綠煙瑣窗集》知芹、梅集中有《無題》七律七首以上,七絕兩首以上,並有《七夕》及《回文》等詩詞,據敦敏《懋齋詩鈔》有《鏡中燈》七律二首,詳參《新史料辨證》一文,詩韻不錄。為從清乾隆、嘉慶年間佚名的文集中鑒別出一芹一脂即雪芹梅溪文集提供了工具。
我深信雪芹梅溪的文集必有人收藏,且極有可能已付之梨棗,隻是和雪芹一樣,都不會明白地亮出曹雪芹或孔梅溪著字樣,很可能用的是白雪集、紅梅集、真玉集或甄女集等名目。
事有湊巧,1963年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在故宮文華殿展出了《紅樓夢》及有關的書籍和文物。在受《紅樓夢》影響而產生的書籍中,剛好就有一本書,題名《甄女詞》,著者一欄,恰正是“佚名”。當時我因為還是個學生,身份低微、衣著破舊,且初涉《紅樓》,自然無緣得睹全豹,僅看了展開的一個對頁。由於目睹,知書為一帶有雙行批注的刊本,篆刻清晰,且批注較長,似乎刊刻者頗為重視。展出兩頁,除批注共有兩首半詩,當年亦曾記錄回,但又在“文化大革命”中佚失。經過多年雨雪風霜,天旋地轉,現在尚能記得的隻有前邊一詩的後五句,其文如下:
……,日月星辰頓覺閑。
翠帳綠窗寒寂寂,碧桃紅杏水潺潺。
常持清淨蓮花葉,禪客無心錫杖還。
詩明顯為出家人的詩句,另兩首也是佛語,又書名《甄女詞》,當然也是出自一名女尼或道姑之手。
若此種種,也就太像我們《紅樓夢》中姓氏湮淪的應憐甄女??真女孔梅溪了。這一《甄女詞》莫非即是她的詩集嗎?
據了解當年展出的組織者為曹孟浪、劉世德、楊乃濟等。不知這一本書今日是否仍在人間?在哪一圖書館內?或已在“文化大革命”中毀掉了呢?當年的展出者把它列入受《紅樓夢》影響而產生的作品內,其中雖我未見但必有涉及《紅樓夢》“大觀園”紅樓人物、詩歌及“雪芹”字樣,否則當不會列入。把上述各點相加起來,它能不是真女孔梅溪的詩集嗎?
倘此論成立,《甄女詞》確是梅溪的詩集,那麼將其取出一閱,種種尚未解決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值得強調的是,那是一本帶有評注的篆刻整齊的刊本,刊刻者既將《甄女詞》刊出,《甄玉詞》或《甄士集》自然也當刊出,而不會不刊的。查清這個刊刻單位,在他們的其他書目中找出曹雪芹的文集也將不會是難事。
我期待著梅雪文集的重現人間。
附帶說一下,梅溪是雍正後期蘇州最著名的歌妓,曹子稱其為紅伶妓頭??伶之紅者,妓之班頭,自然是第一歌妓,查一查當時的伶人傳或名妓錄,據我們今日已知的一切,是不難辨明哪一位是孔梅溪?她當年的藝名是什麼?是否是秦棋官?由此更可以推知哪些新結論?等等都是值得一做的。
另外,曹雪芹雍正六年回北京住在哪裏?潞河老家在哪?逢梅溪的“謝家”是哪家?她避入的“廣寒宮”在哪裏?團聚後的新家在哪裏?是否即“小花枝巷”?曹雪芹出任州同在哪一州?蘇州?常州?還是杭州?曹?流放地是黑龍江還是新疆?都是我目前尚不能斷定,需要進一步驗證的事,望後來者有以教之。
至於他二人後來居西山櫻桃溝“退穀”、“水源頭”一帶,(周汝昌先生指出的)即“竹穀西邊澗水東”,我是毫不懷疑的。
1996年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