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議題算是討論完畢了,母親忽然略顯局促的說道:“早上上班的時候我碰到你劉阿姨了,她說想見見你,和你聊一聊他兒子的事。”

林少穆稍一思索就說道:“是王長軍他媽對吧,這事也怪我,我應該早點兒去和她聊聊他兒子的事,我都回來那麼久了也沒顧上。”

母親下意識地小聲問道:“她兒子到底是怎麼死的,聽人說是當了逃兵被槍斃了,連撫恤金都沒給發。”

林少穆緩緩放下端在手裏的碗筷,表情嚴肅的說道:“她兒子不是逃兵,是被執行戰場紀律了。”

說到這裏母親注意到林少穆的表情有些難看,便不再追問下去。

林少穆見氣氛有些沉默便岔開話題說道:“對了,劉阿姨和王叔叔身體還好吧?”。

“你劉阿姨還是老樣子,她的心髒一直不是很好,最近好像有點神經衰弱,看東西有點模糊,離遠了看不清對麵的人是誰,別的還好,你王叔叔……”母親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王叔叔怎麼了?”林少穆忙問道。

“你王叔叔去世了,你回來前一個月人沒的。”母親說到這裏母子倆又是一陣沉默。

“我今天晚上過去看看劉阿姨,劉阿姨家沒變地方吧,還住在89棟那裏?”林少穆問道。

“對的,她家沒搬家,你把家裏剩的大棗拿去給她吧,去人家家不好空著手。”母親吩咐完便收拾起碗筷。

吃完了中午飯,母親在小睡了片刻後便起身上班去了,屋子裏一下又不見了生氣,林少穆像往常一樣看了一會兒書就出門下樓去透氣,午後的陽光灼燒著大地,院子裏的梧桐樹上爬滿了求偶的知了,知了聒噪的求偶聲又刺激著林少穆脆弱的神經,他顯得有一絲煩躁,曾幾何時在貓耳洞裏隱蔽的他,是多渴望陽光灑滿他的全身,炙烤一下他那因為陰暗潮濕而生滿濕疹的皮膚,事物總在不渴望的時候匆匆到來,在渴望之時又求之不得,他就這樣獨自一個人在樹蔭處漫步著,由於是工廠上班的時間路上鮮有行人,這更突顯出他與時間、空間的種種不和諧,等他漫步到了家屬院的小賣部便停了下來,他需要為探望劉阿姨準備一些禮物,光有些紅棗顯然是不夠的,想到這裏林少穆邁步走進小賣部。

這個小賣部是60年代建成的一間紅磚瓦房,房頂的石棉瓦很明顯是後鋪上去的,由於磚與瓦不是一個時代的,讓這間房子顯得格外突兀,房子的外牆未做處理,牆磚斑駁的顯露在外,正對著工廠家屬區大門的外牆用石灰塗了一片窗戶大小的空白,空白處又用紅油漆寫了大大的小賣部三個字,遠遠的看就好像根本不會有人光顧一樣,事實上這間瓦房也早就過了使用壽命,看起來還沒有新建的自行車棚考究,這間瓦房原本是工廠用來存放勞動用品和生產廢料的倉庫,屬於工廠的集體資產,這一兩年才轉為私人承包,承包人據說和廠長及其家屬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當然這些事林少穆是不關心的,小賣部裏有四個櫃台和一個貨架,每個木質架構的櫃台正麵鑲嵌著一整塊玻璃,能讓人一目了然需要購買的商品,當然商品的品種不多,主要是以糖果、點心一類的副食品和以手套、解放鞋一類的勞保用品為主,櫃台後麵的貨架上放著各種酒水和香煙,照看這一切的是一位正在打著毛衣的中年婦女,她聽見有人進店頭也沒抬的問來人:“想要買點什麼?”。林少穆站在櫃台前猶豫起來,他想如果一切事物還如當初一樣,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購買一條香煙和兩瓶西鳳酒興衝衝的前往劉阿姨家做客,但是時至今日物是人非劉阿姨家已經沒有能夠受用這些的男性成員了,再買這些禮物隻會徒增煩惱,還是買些點心算了,想到這兒他開口道:“給我拿一斤水晶餅吧,多少錢?”。“你是送人還是自己吃,自己吃的話還是拿蛋糕實惠,水晶餅的皮太硬。”中年婦女回答道,從對話裏聽的出中年婦女是個實誠人,“那就要一斤蛋糕吧,多少錢?”林少穆便改口要了蛋糕,“蛋糕1.2塊一斤。”中年婦女一邊回答一邊在鋁製烤盤裏取出蛋糕過稱,等給過了錢林少穆接過用紙包好的蛋糕出了小賣部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