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一尾沒有感到詫異,如果唐義郎不這樣問他,他才會感到詫異,他能夠活著離開這裏已是萬幸,卻不知又為何回來,唐義郎當然也想知道答案,所以熊一尾解釋說:“不把唐爺的病治好我怎麼忍心離去,日後我又如何在江湖上混?”
“說的好象是還有幾分道理。”唐義郎冷笑,“治病?你還沒有這個本事。你不過是個隻會騙人錢財的江湖庸醫罷了。”
一個大夫被人說為是個江湖庸醫,恐怕誰也不願意聽。
熊一尾聽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嘻嘻的笑:“這次你錯了。”
“哦?”唐義郎的眼睛一亮,“隻要你能治好,那些都是你的。”
“那些”當然指的就是堆積如山的十萬賞金。
熊一尾擺擺手:“太多了,我恐怕拿不了,我隻要一百兩就行,不知唐爺是否願意施舍給我這個江湖庸醫?”
唐義郎默許。
“如何治療說來聽聽。假如你說的在理兒,區區一百兩何足道哉!”
熊一尾緩緩地說:“大凡治病,當找出疾病根源,對證施治,凡此種為良醫。藥石火劑,掌握恰到好處,又能辟其疾病旁因,據患者身心秉性調理一二,凡此種為名醫。不知唐爺,是選擇良醫醫病還是名醫醫病?”
唐義郎本沒有生氣的臉上,神色忽現,態度緩和,他發現眼前的庸醫並非是一無是處。
唐義郎和顏悅色的說:“自然是後者,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先生寬宥。”
熊一尾喝了杯茶說:“唐爺的病,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不過我是治不了。”
唐義郎嘴角斜,目光忽然冷。
熊一尾緩緩的說:“對我來說很難,可是對有個人來說卻很簡單。”
唐義郎急切問:“這個人是誰?”
熊一尾一伸手。唐義郎當然明白,他馬上吩咐小四取了一百兩銀子。
熊一尾裝好那一百兩銀子,包了又包,裹了又裹,生怕一有閃失這銀子就變成蒸發的空氣。熊一尾笑眯眯的說:“多謝唐爺賞賜。”兀自喝口茶,退出二十步遠的牆邊,高聲喊道:“江有涯的二弟子陸沉舟。
“陸先生現在何處?”
“唐爺真是消息閉塞,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祁連山那邊的梨花鎮。”話音未落,熊一尾縱身而起,翻過那道丈尺高的圍牆,像是越過一道女牆般的簡單,假如熊一尾沒有這身輕功,他也活不到現在。
唐義郎臉色一變,雙目敬佩之意很濃卻帶著三分的惋惜。
就在熊一尾翻過那道高牆時,隨即傳來一聲慘叫。
一聲誰也不願意聽到的叫聲,仿佛墜入地獄的呼喊。
小四冷冷的看著那道高牆,木無表情,良久他才淡淡的說:“是我的錯。我忘記了告訴熊一尾,那道牆是依山而建的。”
無須再用唐義郎吩咐。四爺知道怎麼辦。最好的馬,最舒服的車,預付診金兩萬兩。唐義郎的那壺茶還沒有喝完,四爺率領眾人早已在唐府百裏之外。唐義郎很讚賞小四,他感到很愉快,顏麵有光,畢竟不是誰都能有這樣得力的屬下的。小四要去辦的事情沒有他辦不到的,小四要去請的人也沒有他請不來的,如果小四沒有這點本事,恐怕他早已回老家耕田種地了。唐義郎絕不會留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在身邊。
夕陽沉,黃昏遠。
夜色將臨。
小四會來,帶著不辱使命的笑意。
“陸大夫到!”
“快快有請。”
並不是每個大夫都能被唐義郎請進廳堂,也不是每個人大夫的到來唐義郎都會親自迎接。
唐義郎寒暄的很客氣,根本就不像是個叱吒江湖的豪客。
謙謙君子,彬彬有禮。
風塵仆仆的陸沉舟,沒有喝一口水,從頭到尾隻說了一句話:“現在可以看病了嗎?”
沒想到陸沉舟是如此幹脆之人,唐義郎很是高興,因為他也是個耿直的漢子。
“所有的人都退下。”
陸沉舟淡淡的說,此刻他說出的話要比唐義郎還要有分量。
陸沉舟又補充了一句說:“包括你……”
他說的是一旁垂立的四爺四管家。
四管家沒有退下,低眼看著唐義郎。別人也許會聽陸沉舟發號施令,可是他不會,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他隻聽一個人的命令。
唐義郎微笑著:“陸先生,他是鄙人的管家,有個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唐義郎自闖蕩江湖以來,結怨不少,樹敵無數,多年來他已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哪怕能夠醫藥自身頑疾的大夫,他也不會放鬆警惕,之所以他能夠活到現在,未雨綢繆一事做的根深蒂固。
陸沉舟微微點點頭。
穿著藍布長衫,看上去羞澀澀的年輕人打開了醫用之物。
陸沉舟右手診脈,左手斂須,眉目微皺。
忽然,陸沉舟右手變抓狠狠地扣住唐義郎碗脈,像是一把切鋼斷鐵的鉗子。
唐義郎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唐義郎也是個江湖老手,一生大小戰役數百,臨敵經驗之豐,恐怕不在他的閱曆之下。坐在椅子上的唐義郎,奮起一擊,一拳就打向陸沉舟的胸膛,勢沉力猛。唐義郎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活著,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出手從不給對方任何還手的機會,雖然碗脈被扣,他也相信這一拳下去對方非死既傷。就在這個時候,四爺也已出手,什麼都逃不出四爺的火眼金睛,在陸沉舟讓他退下時他就嗅到了一絲異樣的空氣,卻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間不容發。
陸沉舟向後飛出丈許,唐義郎打出的一拳足有千斤之力。
“站住——”
陸沉舟奮力怒喝一聲,四爺這會很聽話,因為他看到了陸沉舟傷勢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