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強
我和肖強是好朋友,他說他有一支槍而且還是一個殺手,這一點我不懷疑。因為他曾經用槍救過我。
他說他可以為5000元取一個人的性命,而且能全身而退,不留任何痕跡。這一點我也不曾懷疑。因為他作案多起,卻沒有一次被抓住。
於是找他的人就很多。
有一天,一個黑道上的老大坤大炮找到他,願出100萬元讓他取一個人頭,先付定金一半,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肖強稍加思索,便滿口答應了。要他殺的那個人是一個公司的大經理,住在市中區,叫林一峰,據說因為生意上的往來與黑道上的人結下梁子。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活該他命絕。肖強說做就做。
他問我做不做,願做,錢一人一半,不願做,幫他把把門望望風。我一怔,立即搖頭。我當然不願做殺手,殺手大半都是窮途末路,很孤獨。為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我隻答應為他望風。實際上我邁出這步,已經成為一個殺手。
肖強從女朋友家出來,女朋友莉莉與他依依惜別。
肖強穿上黑色風衣,戴上墨鏡,掏出手槍,子彈上膛,很有一番殺手的派場。他啟動摩托車帶上我風馳電掣向市中區奔去。
在市中區的28層大樓,我和肖強抬頭望望藍天白雲下的大樓,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獵殺對象的辦公室就設在19層的樓上。
我們沒有片刻顧慮或者一絲退縮,就混入人流,進到大樓,乘電梯上了19層。姓林的總經理就在一扇門的背後。
這個即將死亡的人我不知他該不該死,我隻想知道他長得什麼樣,是胖是瘦?但殺手的原則,使我不能開口。
樓道上沒有人,連一絲風也沒有。肖強掏出槍,向我遞一個眼神,讓我守在樓道口。我問:“就這樣嗎?”他噓了一聲,敲開一扇門,閃身進了屋。我突然有了一種殺手般的沉靜和冷酷。我很吃驚我為什麼有了這樣的冷靜和沉著。隨著“砰”一聲槍響,冷冷的,陰陰的,在樓道低聲傳過,殺手肖強終於完成任務。
我們迅速離開大樓。肖強開動摩托車帶上我向城市郊外亡命狂奔。七拐八拐,我們進人山區,走進山中的一片密林。我很擔心警察會來,我觀望了一個小時,卻並沒有人來。我喘了一口氣,問肖強:“為什麼要來這裏?”肖強略顯疲憊說:“每次殺完人我就到這裏來散心,看到山下的竹林小學我心情會好很多。”
他說的沒錯,山下的竹林中有一所小學,學校不大,還很簡陋,不過學校的空地上飄揚著一麵國旗,在群山中像一團火。於是我緊張跳動的心也得到了些許安寧。
我要報仇
回來的路上,我們路過濱江大道。
肖強對我說:“其實我已厭倦了殺手生活,做完這單生意,我決定金盆洗手。明天我就會把那把殺人無數的槍藏到河邊沙灘的某個地方,然後和莉莉開始嶄新的生活。”我說:“好啊,這樣你就和莉莉再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了,回到原本的生活軌道,你們會幸福。”
我以為肖強的生活會全新開始,沒想到他死了,死得很突然,完全顛覆了我的預計。
那一天,肖強哼著小調、滿懷著對新生活的憧憬去麗山小區接莉莉,剛走出小區門口,突然一顆子彈迎麵飛來,穿透了他的心髒,他躺在馬路上,流了很多血,他什麼也沒說就去了。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預料,肖強死在了另一名殺手的槍下。殺手是誰?我很後悔關鍵的時候我沒有救他,或者沒有為他去擋這一顆子彈。
我想到了肖強救我的那一個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被兩個歹徒挾持,刀抵在我的腰杆上,我很惶恐。這時,肖強騎著大摩風馳電掣出現了,他掏出手槍隻在兩個歹徒麵前一晃,歹徒們就嚇得落荒而逃。
從此以後我跟定肖強,但我不做殺手,我要做他生命中最好的朋友。今天為了肖強,我轉變觀念,我要做一次殺手。
我到河邊沙灘去找槍,肖強說他把槍埋在了河邊沙灘上。可是我把河邊沙灘挖遍了,也沒發現那把槍。肖強會把槍放在哪裏?天快亮了,實在找不到,我回到家,我決定把我珍藏多年的匕首放在身上。我要像福爾摩斯一樣揪出凶手。
經過我的多番調查,我終於明白,殺害肖強的不是別人,正是黑道老大坤大炮。我很奇怪,肖強為他完成任務,他為什麼還要派人殺害他,難道是殺人滅口,或者不想付另一半傭金?
我想不明白,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誰殺害我的朋友,誰就是我的仇人。
坤大炮住在西山花園小區的別墅裏,平時深居簡出,防衛甚嚴,他每次外出保鏢都不離左右。我手握匕首隱藏在西山的樹林裏,觀察多日,我無法接近。我想用槍打,我沒有槍;我想用炸藥炸,我也沒有炸藥;我想用匕首接近他根本無法接近。
我該怎麼辦,我緊張思考著對策。
身陷囹圄
時間在一天一天過去,我仍然沒有計謀。
我來到黑市上,想買一把槍。我問遍所有人,人們不是搖頭就是四下躲避。我仍然一無所獲。
有一天,我從西山花園觀察出來,走在馬路上。突然後麵上來一輛小車,橫在我麵前,從車內伸出一個頭來說:“小子,想買槍嗎?”我毫不猶豫點點頭。那人又說:“跟我來吧。”我上了車,突然一左一右兩個彪形大漢把我綁住,一根麵巾搭在我臉上,我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已在一間昏暗的小屋子,屋頂隻有一盞白熾燈。屋子密不透風,看不到外麵的世界。
我緊張地四處望望,我滿身驚恐。我想掙脫,卻掙脫不了,我被綁在一張椅子上。
我這個殺手很窩囊,沒殺到別人,自己卻被人捉住了。捉我的人,他會是誰?
這時小屋子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我看見幾個人進來,當頭的是坤大炮,我大吃一驚,我怎麼落在他手上,我自認為做得嚴絲無縫啊。
坤大炮坐在我對麵,笑了一笑說:“小子,聽說你想殺我,你知道我是誰?”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坤大炮點上一支雪茄,掏出一把匕首玩弄一下說:“你在這附近觀察幾天了?就憑這把匕首你也想當殺手?”
我看著那把匕首,正是我想殺他的那把匕首,人落在他手上,我很後悔報不了仇。我歎了一口氣。
坤大炮又說:“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隻要交出人和50萬元首付傭金,我就放你走;另一條我不說你也明白,是自尋死路。小子,你走哪條路?”
屁話,我人不是在這裏了。我明白了,他除了殺害肖強,還要圖財,他要收回他那50萬元的殺人預付款。
我呸了一聲說:“坤大炮,你懂不懂江湖規矩?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事情替你辦了,哪有收回錢的道理。你不付另外一半的錢也就罷了,你殺人滅口,定會被江湖人士笑話。再說那50萬元我不知道,因為我根本不是一個殺手,我和肖強隻是朋友。”
坤大炮站起來,突然掀了凳子說:“我把你這個強驢……嘴還硬!你不跟他一夥,你憑什麼殺我?你們收了我的錢,卻不替我辦事,你想讓老子人財兩空?”
我聽不明白問:“坤老大,你說的我聽不懂。”
坤大炮急了說:“我要你們殺的人,他根本沒死,你們把他藏到哪裏了?快說,小子,不說出來,老子會讓你好受!”
我一下懵了:“不可能,不可能,我看見肖強親自殺了林一峰……”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坤大炮上來狠狠在我臉上扇了幾耳光,打得我眼冒金花,嘴角淌出鮮血。打完,他又說:“小子,限你兩天,兩天說出林一峰下落,否則拖你去喂狗。”
鐵門啪的一聲關上了,燈光也熄滅了。坤大炮走了,屋子一片漆黑,我躺在地上渾身顫抖。
真相大白
我從黑暗中慢慢醒來,摸索到了鐵門邊,我想逃卻打不開門。牆壁很潮濕,原來這是一間地下室,根本沒有出路可走。我絕望極了,以為我會死在這個地方。
突然,黑暗中我聽到外麵一陣槍聲,隨後有淩亂的腳步聲在長廊回響。
當一切安靜後,鐵門被打開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群警察。
我像見到救星一樣撲進親人懷中,我終於獲得自由。
後來我才知道,坤大炮和他的一群嘍囉因為販毒和殺人,早被公安機關盯上,當我危在旦夕,他們才提前收網。
警察在坤大炮的房間裏忙進忙出,我走出別墅,走出西山花園,突然有個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背頭梳得溜光。我不認識他。他噓了一聲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跟我走。”
我跟上他走到花園的一個拐角處,上了一輛黑色小車。車子出了西山,七拐八拐,開到郊外的山上,我又看到了那所竹林小學,這不是肖強帶我來過的地方嗎?
中年人說:“沒錯。這就是山區的竹林小學。肖強曾帶你來過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中年人問:“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
中年人笑笑說:“我是林一峰。”
我一驚:“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麼會活著?”
他看著山外的城市說:“我沒有死。是肖強放了我一馬,那一槍是空炮彈,我和他做了個假現場。”
我愈加糊塗。
林一峰又說:“我因為生意上的事得罪了坤大炮,所以坤大炮要置我於死地。沒想到假現場被坤大炮識破了,害了肖強和你老弟。是我林一峰對不起你們呀。”
我問:“肖強為什麼不殺你?”
這時,林一峰轉過身來看著山下的竹林小學,眼中閃著亮光說:“因為我答應了他一件事,要在這裏建一所全新的希望小學。”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從車子的後備箱拿出一個皮箱說:“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這裏麵裝了100萬元,肖強吩咐我交給你,他同時全權委托你在這裏建希望小學。他說,你是一個好人。”
我眼中淌下淚水,但我仍有一點不明,有一天,我找到肖強的女朋友莉莉,希望從她口中得到更多的結果。
莉莉看了我一眼,從房間裏拿了一個黑膠布纏著的包裹出來說:“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多時了。”
我一驚:“你知道我會來?”
她點點頭說:“肖強說你會來,會找尋結果。那就讓我告訴你結果吧。肖強是一個好人,他並不是一個殺手,因為他從沒殺過一個人。殺人不過是他宣揚出來的伎倆,因為他得了不治之症,悲觀、絕望、失落,充斥了他大腦。他自殺多次,沒有死下去。後來他想到了要建一所希望小學。那50萬元不義之財,他沒有要,是我送到公安局報了案。”
原來是這樣。
她又說:“他不是一個殺手,所以他也希望你不要成為一個殺手,不要為他報仇。他那支槍沒有埋在沙灘上,而是在這包裹中。”
原來這一切都是肖強設的一個局,我心情很沉重。我拿上包裹,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派出所。我來到城區的濱江大道,我看了江上的燈火好一會兒,最後我把包裹悄悄沉到了江底。
2007年12月21日成都龍泉
鬼子
距縣城較遠的沙河村,由於緊靠大霧山,交通不便,信息閉塞,至今也沒辦起一家工廠,更不用說引進外資。村民們眼看著鄰近各村經濟開發搞得火熱,一棟棟新房立起來,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羨煞了沙河村的村民,更急壞了沙河村的村長王大河。
有一天傍晚,村口一溜煙來了幾輛小轎車,從車上下來幾個身穿筆挺西服的中年人,為首的矮胖,頭發向後梳得溜光,嘴唇上留有一小撮胡須,手拿大雪茄,正四下打望。王大河不知來者何意,一臉惶恐,丟了鋤頭迎上去。這時,縣長從車上下來說:“來來,王大河,介紹一下,這是日本國礦產開發株式會社的社長森田先生,到大霧山考察礦藏,今年準備和我們在這裏聯合開礦。”王大河一臉欣喜,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的汙泥,迎上去說:“早就聽說你們要來,你們果真就來了,歡迎,歡迎!”縣長繼續說:“天太晚了,我看今晚就住你們家,你們家的房子不錯,王大河,可不能虧待客人喔。”王大河一笑說:“當然當然,不會不會。”
聽老一輩人講,大霧山出稀有寶貝是解放前就有的事。1944年大霧山被日軍占領後,日本人就勘探出大霧山有稀有礦藏,隻是隨著戰爭的結束,日本人沒來得及開發就全部撤走了。稀有寶藏又沉睡了幾十年,而今終於要開發了,這可是沙河村夢寐以求的事。
在村口,縣長安頓好森田先生,臨走囑咐王大河說:“你可要給我好好招待日本客商,他既然願住你家,是看起了你們家。大河,你們家的環境不錯,山清水秀,要不是公務纏身,我也真想在你們家住幾天,呼吸呼吸山野的新鮮空氣啊。”王大河說:“歡迎歡迎。”“算啦,改天再來吧。對了,日本人喜歡做什麼,隻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你就不要去幹預他,明白了嗎?”“明白明白。”王大河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裝模作樣的日本小鬼子,雖嘴上不說,但心裏很不高興,為了沙河村的發展,他不高興最終也隻有忍了。
送走縣長,王大河帶領日本客人還有他的女秘書走向自家房子。自家房子建在小河邊,青瓦別院,小橋流水,別有一番野趣。
經過村子,日本人來到沙河村的消息,像風信子一樣在全村傳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爭先恐後跑出來看,看得日本女秘書還有點不好意思。
王大河的母親正在家中清掃別院,聽到外麵一片嚷嚷:“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來了!”老太太一驚:難道日本鬼子又打來了,要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