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迤如蛇的小路鋪滿赤色的砂粒,一腳一腳地踩著,沙子就充滿節奏感地吵鬧起來,和著微風拂過稻田的呢喃聲,聽著格外貼心。左邊,一麵接一麵如鏡的池塘,都被夕陽暈染得紅亮紅亮的,每個池塘都盛著一個欲墜不墜的夕陽。池塘那邊掛著幾柱斜斜的懶懶的炊煙。他半眯著眼睛,看得有些愣神,嘴角下意識地慢慢地向上彎起,放慢了習慣性的匆匆忙忙的腳步。

他在長滿青草的池塘邊坐下來,脫下鋥亮的皮鞋和厚厚的襪子,腳心一觸到柔嫩的草葉,就癢酥酥的,舒服得渾身不住顫抖,心裏有什麼東西也柔軟起來。是一種久違的感覺,像忘卻在地窯裏的陳釀,突然間開啟,散發出濃鬱醉人的芳香。他想起小時候總這麼坐在池塘邊釣魚、等蜻蜓。

“鈴……叮鈴……”一個尖銳的聲音生硬地插進來,顯得很是突兀。周圍如畫的世界被驚動了。他茫然四四顧了一會,才回過神,頹喪地掏出西裝袋裏的手機,盯著它一聲緊似一聲地響著,閃光燈一明一滅地催促,剛才一刹那的寧靜煙消雲散。緊張的上班,難推的應酬,喧鬧的大道一下子又全湧進腦裏,塞得他有些暈沉。手機響得有些不耐煩了,才啞了聲。他憤憤地把它重裝入袋子,暗自慶幸著未接電話。突然,平日理智現實的他,有種衝動:關了機,一個人在老家呆上幾天。他為自己有這種衝動而激動不已。

把手機關掉裝進旅行袋,好像麻煩也暫時打了包,擱置起來,生活頓時變得簡單至極,他發現平日裏緊繃如弦的神經,其實自己也可以操縱的。

“你好……什麼?阿磊沒接手機,大概是在路上,鬧吧。您有急事嗎?”

“不急,就想談談上次提過的業務,我會再打他的手機。”

放下電話,曼琳有些疑惑起來,這時阿磊還未到老家?手機響也聽不到?她洗好最後一個碗,又隨手拿起拖把。阿磊這次出門就顯得奇怪,好容易放了幾天假,不應酬也不進網站,倒嚷著要回老家看什麼朋友。他平日忙得慌,很少提到老家,更別說這次要看的這個朋友了。可出門時又顯得有什麼重要事情似的。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曼琳望著牆上的掛鍾發呆,晚上8點了。也許電池正在充電,阿磊一向手機隨身的。

“嫂子,阿磊回家了嗎?怎麼關機了?”

“還沒呢,是啊,也不知怎的。我找找看,回頭告訴您。那業務急嗎……

挺急的,好,好,再見。”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啪!9點了,曼琳憤憤的:“關機!搞什麼?太過分了!”隨即又擔心起來,現在外麵很亂,三天兩頭聽到某某在鬧市被劫,某某在光天化日下被搶,這已不是希奇事,萬一!不會的,阿磊是回老家,那兒是農村,相對安靜些。可農村盡是小路,又偏僻……曼琳焦躁不安地下床倒了杯水,卻端了半天沒喝。放下杯子,躺了一會又起來倒了杯水……

“鈴——”曼琳的耳朵支棱起來,撲向電話,已經9點半了。

“喂,楊磊嗎?”是個威嚴的聲音。

“您好,阿磊不在,您是?”曼琳抑製著內心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