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多愁善感的日子(1 / 2)

大一那年,我還沒有從高中的書呆子狀態中走出來。江不知什麼時候已走近我的身邊,悄然撩開我麵前的幕幛。大學生活的繽紛自由赫然在眼前,蘊藏在我心裏被壓抑著的浪漫種子迅速發芽、長葉、開花。高中時被認為是不務正業而完全擯棄的繪畫愛好,更如重見光日般昂揚生長起來。

江是班長,是廣播站站長,是學生會成員,更是讓我說不清感覺的人。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周日晚上,班裏十幾個男生和十幾個女生有了一個小小的聚會,習慣沉靜的我坐在一邊當忠實的聽眾。那時,江是同學們的焦點,他自如地四麵應對著,顯得瀟灑而健談。後來,不知為什麼坐到我身邊。再後來,我們便越談越多,甚至撇開眾人熱烈地爭論,彼此進行著老朋友式的暢述。在那場談話中,我一直驚奇與激動著,驚奇他那麼活潑一個人與我竟有如此多共同的話題與觀點,激動的是我竟也談吐如珠,心情莫名地燦爛如花。那一晚,我們直談到深夜。那一夜,我盯著窗外的星鬥,反複咀嚼著剛才的激動,回想著他那句:大學裏可是展現自我的舞台,好好表現你自己。我想起自己擱置多年的畫筆,心裏湧動著不可抑製的靈感。

以後的日子,這樣的長談成了我們最好的交流。每一次長談對我來說都是一次美妙的心動,一次自我發現。就這樣越走越近,全班甚至整個大一年級都對我們的關係議論紛紛,理所當然地認定我們是戀人。對此,我惶恐而甜蜜地默府了——江太優秀了,跟他並肩走上一段路,是美麗的——然而,江似乎很矜持,從未有過令人心跳的話。雖然,我能從他深深的眼裏發現火花,但那火花也常很快地隱蔽了。

但江依然是我天空裏最亮的一顆星。在他的鼓勵下,我重新拿起畫筆。生命是如此美好,生活是如此絢爛,我忍不住要用我的畫筆來謳歌、來編夢了。我畫星辰畫月亮,畫沙漠畫大海,畫長裙畫柔發,畫玫瑰畫柳絲,畫高山畫流水……隻要我夢過我感動過,所有我認為美的東西,我就以驚人的激情把它們變成我的作品。江說的沒錯,大學是個讓人忍不住發光的地方。不久之後,同樣浪漫的校園學子在我的畫幅前留連、感慨、熱血沸騰,並有些小小的畫幅出現在報刊封麵上。

在草地上散步時,我的身上開始凝聚越來越多的目光。我擁有了江,擁有了夢——我一直做著畫家夢,發誓用畫留住所有我知道的美麗——那時,生活對於我是何其偏愛,我肆意地享受著青春。

從未想過青春的天空也會有雲翳。當周圍突然暗淡下來,才發現太陽已躲到雲後,在我身後拖了一個灰色的影子。江是陽光,他忽然到雲後了,把灰影留給我。大二剛開學,我提著大包小包,包括準備給江的所有零零碎碎的東西,包括江暑假給我寫的厚厚的信,踩著快樂直向可愛的校園撲去,想象著江的笑臉將出現在校門口,心也飛揚起來了。

校門口沒有江的笑臉,卻在操場上看見他瀟灑地投球。我的心似乎隨著那球旋轉著。

“江!”我失態地小跑過去,期待著與那雙深如潭的眼睛相碰,該是怎樣美妙的時刻。“嗨!”江回頭看了我一眼,極客氣地打了個招呼,隨即轉身優美地帶起球來。這一眼,讓我愣在原地,感覺有什麼東西一瞬間煙雲般消散了。

“好,又進一球!”是江磁性的聲音。我回過神,知道一切結束了,沒有理由,極其突然又極其自然,我的快樂將告一段落。

真的結束了,江和我再沒有長談,他再沒有在課堂上偷偷回過頭,再沒有給我抑來大堆畫筆和宣紙。我無數徘徊在他的窗下,心神不寧。但遇見他時,我依然笑著,學著他的腔調跟他客氣地打招呼,並對自己說,我是驕傲的。於是,我高昂著頭揚長而去,但每次擦肩的瞬間,我都流淚了,一滴一滴濺在腳下。

那一段時間,許是日子不再燦爛,我的畫筆也突然枯澀起來,製造出越來越多自己無法忍受的廢品,寄出去的一份又一份作品,全都石沉大海。想起“江郎才盡”的故事,我心裏充滿恐懼。往日的自信在一點點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