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大姐那故事(1 / 3)

哎,終於又送走了一個說親的。不知大姐回家知道了又會怎樣鬧。我看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因為照那個大嬸子的說法,她介紹的這一個是小鎮上的第一個。不管是地位、家財還是品貌,小鎮上都無人能比得上。看媽剛才聽得眉開眼笑,點頭哈腰,跟她以前對其他媒人的那一套完全不同。

“來來來,喝茶,喝茶。”媽總是滿臉帶著客氣的笑,熱情地對媒人端著茶,滿腔熱情地與那些同樣愛說話的媒人哇啦哇啦地扯天扯地,但隻要那媒人稍稍提起:“有個小夥子……”媽立即斂了浮在麵皮上的笑意,清清嗓子,半是冷笑半是裝傻:“哎,哎,這糖口味好,吃一個,甜甜嘴……”把那正想發揮一通的媒人咽個跟頭,滿臉通紅。樂得我在旁邊看個痛快,暗笑得肚子抽筋。可這次媽是真笑的,聽任那媒人把那人誇了一遍又一遍,隻跟著點頭微笑。我看這一次有戲了。

自大姐大學畢業後,對她微笑的小夥子,給她說親的熱心人就一撥接一撥的。這並不奇怪,大姐小巧玲瓏,一條長長的馬尾油黑發亮,秀氣的眼,小而豐滿的嘴唇。我覺得她美得與那些趕流行的時尚女孩很不一樣,不管我們學校的校花怎樣地把頭發變成五顏六色,把臉塗得豔麗無比,都比不上我大姐微微地一笑,淺淺地抿抿嘴。何況大姐一大學畢業就找到了好工作,又不像其它女孩那樣整日與男孩玩鬧。連我家的那部電話也像特別傾向大姐,每每響起時,大多數時候會聽到電話裏傳來討好的聲音:“喂,你好,梓黛在家嗎?”

可惜大姐對這一切的反應不是女孩子應有的含羞欣喜,而是不勝其煩。總讓我幫她接電話,幫她擋客人,幫她撒謊。所有的人,她連正眼看上一看,都嫌麻煩。外麵的人都說那是因為大姐人漂亮,學曆高,眼光挑,鼻子翹。連媽也常常在她耳邊嘮叨著:“黛,你到底要怎麼樣的呢?要知道金黃的日子也不長,這樣挑揀著,年齡可在見長。”別看媽嘴上這樣說,她自己才真正是在挑呢。那些說親的全是讓她挑揀掉的。隻有我知道,大姐其實不是挑,她心裏有個結。跟她睡同一間房的我,每天晚上見她不停地擺弄那幾張過時的風景卡片,端詳了無數次,久久難以入睡,好像那幾張卡片是幾千年前的東西,不但珍貴,還值得細細研究。可我對那向張卡片沒什麼好印象。

那時我剛上二年級,整天跟在大姐屁股後麵跑。一天大姐臉蛋紅紅地遞給我一個紙包,說:“綺兒,你幫大姐一個忙好不好?”

幫大姐的忙?我當然願意了,要知道大姐疼我,好玩的好吃的全都讓給我,家裏的事很少推給我,不像我的同學小雲和阿梅她們的姐,盡讓她們幫著洗碗啦、燒火啦,整天連做花環玩的時間都沒有。平時媽太忙,隻有她帶著我,現在我竟能幫上大姐忙。因此,那時小小的心裏充滿了驕傲,這驕傲讓我連幫什麼忙都忘記問了。我拍著單薄的胸膛,仰著頭對大姐說:“大姐,我一定好好做的。”

大姐笑了:“綺兒,沒什麼大事,你隻要幫大姐把這個交給一個人就好了。”大姐說著,把手裏的紙包給我,顯得猶猶豫豫的。

我很好奇,也有些不高興,很想知道大姐送什麼好東西給別人,平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我,這回是怎麼啦?接過紙包,我紙包翻了個個兒,就想拆開來。大姐連忙攔住我:“綺兒,這東西你知道的,就是舅舅去旅遊帶回來的紅葉子,你玩膩了的。”我一聽,不高興全跑掉了。對,這個我知道,舅舅去旅遊帶來好多新鮮玩意兒,大姐看上了那幾片紅色的葉子,那些葉子像相片那樣過了膠。大姐看過電視,欣喜地說那是北京的楓葉。我不知什麼楓葉不楓葉的,好看是好看,但沒有那些黑溜溜的朱古力好吃,於是我選了那包朱古力。大姐很好,隻拿著那些葉子,把糖全讓給了我。現在,她要把那幾張葉子送給別人,這個我沒意見。